君千语静静地闭上眼睛感受着春寒料峭的寒风刺骨地沁入衣衫,做好了摔死的准备,方才挽弓的手上伤口再次生生撕裂的疼痛,火辣辣的感觉在疾风中竟然有些沁凉的舒缓,苍白的脸颊上,嘴角挂着淡淡的无憾的笑意。冲入敌阵的百里肆从马背上一跃而起,以最快的速度飞向君千语,张开双臂稳稳地接住了急速下坠的君千语,旋身而下,又稳稳的落座于马鞍上。君千语惊得睁眼,只见百里肆俊逸的脸近在咫尺,他的怀抱熟悉而又陌生,君千语想起那日在蕲岭岗的事,同样的危险处境,没想到他会出手相救。每当她危险的时候他总会出现在她身边,可是君千语明白他爱的人是君婳,他给的温柔不过是误会一场,而此次的出手也只是因为道义上的原因不能袖手旁观。即使这样,君千语也已经心满意足了。☆、傲胜头鹰死,鹰群一时间阵脚全乱,就连鞑子也瞬间溃不成军,他们靠的就是鹰群才能一路南下无阻,鞑子迅速撤退,百里肆将君千语紧紧护在怀中,一路杀回军阵。这一仗虽是猝不及防,但也算速战速决,告捷。回归阵中后,君千语强撑着软绵的双脚从百里肆的马上下来,讪讪地错开君婳复杂的眼神,不想解释,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君千语抬手吹了个响亮的口哨,空荡荡的敌阵上,踏雪马听话地奔来,雪白的毛发被鲜血染红,被硝烟熏黑,被泥浆染浊,就连马鞍上都残留着头鹰的鲜血和残羽。“你自己能骑马吗?还是我送你回去吧!”百里肆担忧地拉住君千语的手臂,君千语一阵吃痛,他的手正好抓住了方才的流矢划过的伤口,君千语不由得皱眉忍下,嘴上却依旧语气平静。“不劳将军费心,还是小妹的伤势要紧。”君千语说完吃力地翻身上马,一记扬鞭向敌阵的方向而去,百里肆没有再说什么,眼神有些发怔,他这是怎么回事,竟会不由自主地担心起君千语来。身后马上的君婳脸色从方才百里肆出手相救的那一刻起就不对劲,听闻君千语的话语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君千语来到头鹰的尸体旁,猎鹰的肋骨处还插着那把簪子,簪子插得极深,春芙绣牌的字样完全没入骨肉,只露出半个“君”字,淹没在头鹰厚厚的羽毛中,不细细看是不易察觉的,想必鞑子也并未发现头鹰的伤,如果不是头鹰还带着伤,只怕今日她是无法幸存于鹰爪之下了。君千语扶着马背,缓缓下马,蹲在头鹰的尸体前打量着,伸手拔出了那根簪子。虽说是不能再戴了,但毕竟是父亲这么多年来送她的第一件礼物,虽然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甚至做工简单粗糙,但是君千语却是十分珍惜的。君千语拔出簪子后倏地怔住,瞳孔蓦地放大,死死盯着鹰背上的箭羽,惊得跪坐在地。猎鹰脊背上的箭羽分明不是君家的,箭羽末端再清楚不过地刻着秦隶的“李”字。这支箭是上次父亲从祠堂取出,贡拜的李将军的箭!君千语颤颤地取下背上的箭筒,箭筒中空空如也,原来她只有一支箭了!怎么会!就连母亲临行前在她箭筒中放的柳枝也莫名不知去向。“为什么这支箭在你身边?父亲怎么会把这支箭给你?!这是我的,这是我的!”身后突然传来君婳不理智的怒吼,君千语回头蓦然地看着君婳渐渐扭曲的脸,一分胜过一分的惨白,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和手中的箭。“就算不给我,这支箭也是要传给哥哥的,你早晚都得是百里家的人,而哥哥远在永昌,父亲自然不会把箭给你。”君千语淡然地开口,她虽比不上君婳聪明机灵,但这点缘由还是猜得透的。君婳诡异地笑了笑,深深地看了君千语一眼,调转马头回去了。君千语用力拔出了那根箭羽,扯下一段残袖小心的拭血。此刻,她是欣喜的,这么多年来,她终于胜了君婳一回,终于让母亲风光了一回,终于可以让父亲看得起自己一回。她要骄傲地告诉哥哥,那只头鹰是她射下的。☆、横死君千语立下大功,战事暂时告捷的消息早已传回了秦州城,当日城中就解禁,百里肆的军队归城时,所有的百姓都夹道相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君家大小姐立下了大功。百里肆送两位姑娘回君府,父亲君睦亲自在门口迎接,将君千语扶下马。君千语的笑脸在踏进家门的那一刻凝住。君府上上下下一片白色入眼,房梁上挂着长长的白绫,就连门口的灯笼都换成了白色的祭灯,门堂中摆放着一口黑色的玄棺,白色的祭花盛放,待君千语看清堂中高台上摆放的碑位,瞬间两脚一软,砰地一声跪倒在地,自胸腔中发出一声沉痛至极的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