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睦之妻柳合月之位”黑底白字深深地刺痛了君千语的双眼。“千语,你母亲她……”君千语跪在地上痛苦不已,肩上搭上一只手,君睦复杂地看了眼她,欲言又止,眼中是满满的愧疚与悔恨。“她是为何而死?”君千语狠狠抬袖抹去脸上肆意的热泪,冷冷问道。“你走后你母亲一直很挂念你,整日茶饭不思,魂不守舍,最后在你射下猎鹰的前一天,郁郁寡欢而终。”君睦说着也忍不住老泪纵横。“呵,是吗?”君千语冷笑道,母亲分明是被父亲和君婳逼死的。这么多年来,母亲从父亲那里受的苦还少吗?因为父亲偏爱君婳,看的颜色还少吗?母亲的积劳成疾又岂是她走的这几天造成的?也罢,事已至此再去追究什么也无究了,君千语现在唯一遗憾的就是没让母亲知道她是她的骄傲。李将军的箭是她君千语亲手射入头鹰脊背的,她君千语不比君婳差!“千语,爹对不起……啊……额呜……”君千语跪在母亲的灵柩前,头顶上方传来父亲愧疚的声音,可是不等他说完就听见他痛苦的呜咽声,伴随着一记流矢划破寂静空气的声音,“砰”地一声钉在棺材上。君千语发觉异常,转身看去,只见身后的父亲瞪大双眼望着自己,嘴角不断涌出鲜血,一寸寸地将身上素白的祭衣染红,刺目的鲜艳。君睦的手颤抖着抬起,捂住左胸口的血窟窿,表情扭曲到了极点,挣扎着想要回头看,却蓦地浑身一僵,眼珠瞪大得血丝膨胀,整个人如木头般僵硬倒地。君睦倒下的那一刻,君千语的视线不再受阻挡,目光骤然狠利地穿过灵堂,定格在外庭的女子身上。君婳一身大红色的襦裙,在白色的绫布中显得格外诡异不祥,如鬼魅,手中握着的牛角弓嗡嗡作响,犹保持着挽弓射出的姿势,而眼前倒下的父亲背上插着君家的箭。君千语嘴角轻挑,没有多想,反手拔下头上的簪子使出全部功力掷出。外庭的君婳还未反应过来就已被尖利细长的簪子正中眉心,穿脑而过,如同一只破碎的血蝶直直向后倒去。百里肆站在门口,眼睁睁看着转眼间尸横两命。☆、出丧一日之内,君家就只剩一个千语,一个君洛。山色空蒙雨亦奇,空中飘着绵绵细雨,卷而又舒的黑云飘忽不定,苍穹的末迹隐现白光。一行人抬着三口黑底白花的棺材上山,君家的祖坟在青平山的后山。君千语面无表情地走在最前头,一身煞白的孝衣,发上斜飞一朵白菊,单手挽一个篮子,在雨后泥泞的山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撒下一串串纸钱。白花花的纸钱随风乱舞,飞升至空中,与苍茫的天色融为一体;挂在葱茏的松柏枝头,不断摇曳;落入泥土中,染一身风尘泥泞,还有的飘坠入山谷,不知所踪……“你不应该杀她的,她是你身边唯一的亲人了。”君千语怔怔地站在一边,看着家丁们将棺材一口接着一口,小心翼翼地放入事先挖好的坟坑,百里肆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君千语明白他的话,哥哥君洛远在永昌戍边,一年不过回家一两次,从今起这个偌大的君家都得要她一人撑着。可是她又能撑多久?君千语想起小时候为父亲所逼立下的誓言:若对你妹妹鹿儿做出任何伤害之事,必以同样的惩罚还及彼身。君千语知道她活不过十天了。“或许我正真想悼念的只有母亲罢了。”“你杀她不是因为父亲,而是因为嫉妒吧?其实你已经不比她差了,甚至更胜于她,又何必要做这么绝?”百里肆冷冷说道,君千语一愣,却懒得解释。纵使那天她当着他的面杀了君婳,他也没有冲动地取她性命给君婳报仇,但是她知道百里肆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她这么做。既然他无法爱她,恨她也是好的,至少他这辈子都不会忘了她。君千语蓦地放声大笑,笑得声泪俱下,五脏六腑间都生腾出由衷的苦涩感,下意识地抚了抚发髻上的簪子,那根因染了血而在原色上微微泛红的簪子。民间流传的江湖鬼道有这么一个说法:斩杀过深怨恶咒灵魂的器物会泛红,斩杀的越多,颜色越深。君千语或许永远也不会明白,为何从小养尊处优,拥有无数人艳羡光环的君婳,会有这么深的怨念仇恨?她到底还有哪里是不满意的?到底还有什么是她没有的?是她艳羡的?“慢着!”百里肆走后,君千语突然厉声喝止住正往君婳坟中埋土的家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