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舟站在桌边,低着头。
贺凌珍坐在椅子上,单脚踩着一只放倒的凳子,大口大口咬着中午剩下的猪脚。
大概是饿了吧,池舟想,毕竟他胳膊和背上已经肿起来的红痕无一不在清晰地告诉他,贺凌珍方才打他用了多大的力。
很神奇,原主从小到大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很神奇,这样的教育下,还能长成这幅性子,原主皮到底是有多厚?
池舟沉思着,瞧见池桐拿了瓶药回来,走到他身边,温温柔柔地笑着将药递给他,跟给贺凌珍递树枝时的表情一模一样:“哥哥,回去记得擦药。”
特别善解人意,特别温柔体贴,特别符合原著对这位不食人间烟火三小姐的描写。
但池舟半晌没动作,他甚至没敢抬手去接。
难道就因为他不是主角吗?为什么和谢鸣旌在池桐这受到的待遇完全不同?
至少《鸣旌》全文三百万字,他就没见男主在池桐这受过半点委屈,莫非这就是拿主角名做书名的含金量吗?
池舟有点迷茫,迷茫中对上池桐那双含笑的眼睛,又逐渐释然。
他怎么忘了呢,池桐被称为“神女降世”的桥段,正是谢鸣旌前期在侯府蛰伏,被原主在一众宾客面前下脸面的时候。
谢鸣旌作为大锦朝六皇子,嫁与侯府已是匪夷所思,原主竟还想让他穿上女子婚服盖上盖头,与他一起跪拜天地。
这想法在家里就被否了,可他迎亲那天作死,自己怀里揣了块红盖头。
盖头就算了,款式还格外下流,四角红绳缀着,中间绣着鸳鸯,与其说是盖头,更像是肚兜。
还不知道是从哪家姑娘房里顺出来的那种。
原主将人迎进侯府,接人下马车的时候趁谢鸣旌低头弯腰,直接一抬手就给他罩上去了。
场面顿时静得能夹死蚊子,偏偏原主无知无觉,跟智障一样,笑得嘎嘎叫。
池桐就是这时候出来的,她顶着呆滞众人的视线走到她哥和“嫂子”身边,轻飘飘将叉腰笑的原主挤得一个踉跄,然后抬手,径直将盖住谢鸣旌视线的盖头取了出来。
从始至终池桐脸上笑意都没分毫变化,平淡地取下那块来路不明的盖头,平淡地将其对折再对折,然后笑着说:“哥哥这是高兴坏了,私下里的癖好竟也拿到外面来。”
她没明说私下里什么癖好,怎么理解都好。
无非两种可能,宁平侯下流卑鄙,爱好收集女儿家贴身衣物;宁平侯认知障碍,自己喜欢穿这些东西。
放在原主的交际圈里,这都不算什么大事,顶多酒后取笑两句便罢。但偏偏婚礼盛大,侯府外迎亲接亲的人全是锦都城里有头有脸的高官名士,池桐这样轻飘飘地掷下一句辨不清真假、也不会有人真的去追问的话,无疑是打了原主脸面。
于是本该被取笑的人从谢鸣旌变成了原主,作恶的人自食恶果。
池舟思绪飘散,意识到原主这位妹妹,应该是极不喜欢他的。
不过倒也正常,谁能喜欢原主呢?
“哥哥?”见他半天没动作,池桐疑惑着唤了一声。
池舟这才接过药瓶,点头致谢,很是礼貌疏离:“多谢。”
池桐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倒也没说话,走到贺凌珍身旁坐了下去。
贺凌珍啃完那只猪蹄,擦干净手和嘴,抬眼便问:“我听说你这些天不是出去青楼画舫厮混,就是在院子里待着装小姑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池舟心说这样形容倒也没错,但就是不知道应下之后,身上会不会再多几道印子。
毕竟原主他娘现在看起来是吃饱了的样子,打人应该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