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又过去三天,池舟一直待在宁平侯府没有出门。
他到底没有再回那艘画舫,自然也没向谢究求解自己的探知欲。
他是异世流落至此的灵魂,归属感无依附,所有的情绪只产生于当下,过去了就过去了。
如果真要说有什么困扰和烦恼,也不过是他又失眠了。
在琉璃月上睡的那一觉,像是杂乱音符里被人为拨正的一段旋律,调子结束,又回归无序嘈杂,吵得人心烦意乱。
池舟倒是想过再去一次璇星河,求证究竟是船上晃晃悠悠的环境格外适合安睡,还是跟那些莫名其妙的小说写的一样,只有谢究身边能使他暂时放松进入梦乡。
这样的想法经常冒出来,又总是很快就被池舟本能地压下去。
他并不是很想再见到谢究。
想替他赎身是真的,想养他是真的,可是抗拒见到这个人也是真的。
恰好那天回来得晚了,老夫人派人过来训诫了几句,池舟便顺势装乖,这些天安安分分,再没生起去哪间青楼酒馆探听消息的念头。
他有点怕了。
既怕再看见谢鸣江那样得罪不起的狐朋狗友,又怕再碰见谢究那样的蓝颜知己。
倒也挺巧,这两人都姓谢。
池舟无端地想着。
午后天空雾蒙蒙的,下了场雨,院子里不知道什么树的种子滚到土里发了新芽,颤巍巍地晃着叶子。
池舟躺在轩窗边的小榻上假寐,听见一阵脚步声急匆匆地从廊下经过。
紧接着明熙就推开了门,抖了抖身上雨水才进来:“少爷,夫人叫你过去。”
池舟一怔,坐起身来,脸上盖着的话本掉到地上。
“母亲回来了?”他问。
明熙自觉过去帮他捡书:“原本上午就该到的,下雨路不好走,耽误了些功夫,刚跟三小姐用了膳,传您过去呢。”
池舟心下一沉,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原主母亲贺凌珍,一品镇国夫人,也曾上过战场杀过敌,身为一方将领守卫一方疆土,万军从中直取枭首,红缨枪下亡魂无数。
便是军中最骁勇善战的将士,能跟贺凌珍打个平手,都值得吹嘘好些天。
毕竟当年的宁平侯,最开始被老侯爷扔进军营历练的时候,就在贺凌珍手下,被她打了没有一百次也有八十次,赢的次数屈指可数。
对于这样一位飒爽英烈的女性,池舟本能是钦佩的;但当他成了这样一位母亲的不成器儿子,心里就只剩下害怕和愧疚了。
池舟一边往贺凌珍住的小院走,一边在心里默默进行他穿越之后给自己安排的日常任务:
骂原主。
真废物啊。
真废物啊!
真想把宁平侯府从地里埋的到地上跑的全打包回现代,给原主做个亲子鉴定。
满门英勇将士,到底是从哪里开始基因突变的,才生出来一个只知道花天酒地的废物
池舟叹了口气,低着头,心情有点闷。
本来就没睡好,现在更烦了。
想撸猫。
手指在身侧动了动,池舟发觉自己好像是有点变态了。
应该是被原主传染的。
明熙在一边絮絮叨叨地说:“夫人听说少爷您前些天夜不归宿,气得连饭都少吃了一碗,今天只吃了两碗,三小姐都没敢多说话。”
池舟脚步一顿,思绪从某条河上转了回来,一时间不知道该惊讶贺凌珍的饭量,还是该为自己的小命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