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仪骞猫着腰,躲在醴泉峪东侧的乱石堆后头,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紧盯着三个粟特商人推着木轮车晃晃悠悠地钻进山洞。那车辙压在黄土路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车上油布没盖严实,露出半截寒光,正是唐军制式陌刀的云纹吞口。
“哼,这帮卷毛家伙,去年在云春楼卖我掺水的三勒浆,现在居然倒腾起这种要命的买卖!”张仪骞气呼呼地啐了口唾沫,从袖筒里滑出一把乌木弹弓。这弹弓可是用终南山雷击木做的,专门用来教训那些坏蛋。
就在这时,他脑袋里突然响起一声猴吼。“小兔崽子!你体内的血咒要是没了佛爷镇压,阎王殿都不收你这乱七八糟的魂魄!”悟空半魂在识海里张牙舞爪,金箍棒耍得虎虎生风,差点碰到辩机的雪白僧袍。
辩机和尚的虚影晃了晃,手里的念珠“啪”地断了两颗,无奈地说:“大圣爷消消火,上次在振锡寺偷供果,您不也啃了半斤蜜供嘛……”
“放屁!佛爷尝的是佛前灯油!”悟空气得毛都竖起来了。
张仪骞可没空跟他们扯皮,猫着腰就往洞口摸去,指尖搓出一团磷火照亮。洞里越来越开阔,两百副明光铠摞得像座宝塔,陌刀柄上的缠绳还带着血痂。
他刚伸手摸到柄端的错金纹,就感觉脑后有一股腥风袭来。回头一瞧,三个粟特护卫挥舞着弯刀,气势汹汹地扑了过来,络腮胡上还沾着烤羊油点子。
“哟嗬!这不是阿史那酒铺的伙计嘛!”张仪骞眼睛一瞪,甩出袖中的石灰粉,趁着对方慌乱,踩着铠甲垛子往上窜。
只听身后“轰隆”一声巨响,整摞铁甲像小山一样塌了下去,把那几个追兵埋得只剩下卷毛在外面晃悠。
张仪骞继续往洞里走,东侧崖壁有一条裂缝,里面阴森森地渗着冷风。他也顾不上手上沾满苔藓,顺着缝就钻了进去。石缝尽头蹲着一只青铜异兽,独角上刻满了虫鸟形状的文字,嘴巴张得老大,感觉能吞下整头烤全羊。
“《水经注·沔水篇》里说,‘有兽类麟,嗜盐豆,戍墓千年而不腐’……”张仪骞一边念叨着,一边摸出一包用油纸裹着的盐炒黄豆,“这可是秦大不良人教我的招儿,试试管不管用!”
他把一把盐炒黄豆扔到兽舌上,青铜豸立刻“咯吱咯吱”嚼了起来。张仪骞瞅准机会,从它胯底下钻了过去,迎面撞上一个举着火折子的精瘦汉子。这人头戴一顶破幞头,腰上缠着蜈蚣梯,活脱脱像只被雷劈过的土拨鼠。
“瓜怂!踩了连环翻板还敢出声!”那汉子一甩铁蛇锥,锥头转出碗口大的牡丹纹,“嘭”的一声,把追来的粟特人击飞了出去,“我是摸金校尉燕十三,你是官家的不良人?”“我是云阳县妇女之友。”
张仪骞瞥了一眼,发现青铜豸的尾巴把出口堵得死死的,又调侃道,“燕兄,你在这儿啃了两天土了吧?眼袋比振锡寺的铜钟还锈得厉害。”
“放……放尊重点!”燕十三从裤裆的暗袋里掏出一块发霉的胡饼,“这可是召公庶子?的真斗!当年这家伙娶了鬼方白狼部的巫女……”
话还没说完,青铜豸突然放了个带着铜臭味的响屁,岩壁上浮现出九匹幽蓝的狼影。领头的那只狼盯着张仪骞,馋得直咽口水,“好香的血咒味儿,比波斯蜜枣还甜!”
辩机在识海里着急地大喊:“快诵《楞严咒》!”悟空却满不在乎地吹起口哨:“狼崽子,你孙爷爷当年大闹森罗殿的时候……”“闹你祖宗!”张仪骞被狼灵钻进经脉,冻得牙齿“咯咯”打颤。
就在这时,甬道尽头传来一阵马蹄声,秦劲举着冒火光的灯笼冲了过来,怀里还抱着个缺角的六壬盘。
“大侄子,接着!”他把一片枯叶扔给张仪骞,“这是玄都观老道用女冠月事布炼的魂叶!”
张仪骞捏着这片发黄的叶子,刚想开口骂,就看到青铜豸突然缩小成拳头大小,“咣当”一声掉进了他的革囊。
燕十三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日他先人!我挖了十年坟,头一回见人用烂树叶子驯镇墓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