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历史上他叛变的时候,有诸多因素在其中影响着,例如屈云灭刚愎自用,例如他和简峤的矛盾爆发了,例如他以为那就是一场闹剧,毕竟刚开始的时候真的就跟儿戏差不多,谁知道只有他一个人当儿戏,其他人全都当真了。
而这个时候这些因素都没有出现,况且张别知这人只是笨,他没有滥杀无辜的毛病,屈云灭是真的好战、好亲自动手除恶,张别知顶多就是爱欺负欺负人,他只在战场上取过人的性命,还只是一两场小规模的战役,他杀过的敌人加起来都没有两个巴掌多。
所以当萧融动真格的时候,他反而怂了,他眨眼的速度突然快了许多,一看就是正在心虚着,沉默一会儿,他不着痕迹的继续往后退,顺便小声说道:“等我姐夫得知了你的真面目,他不会放过你的。”
萧融:“……”
他瞥向张别知眉骨上的青紫,一切尽在不言中。
张别知:“……”
感觉更委屈了。
这就是个阴险小人啊!哪有大家平日说的那么光风霁月,还有不少人夸他是镇北军当中唯一的翩翩君子,听听!有君子会这么威胁人吗!
一旦接受了萧融是个蛇蝎美人的设定,张别知就觉得认输不是那么丢人了,毕竟只有他知道萧融是什么德行,只有他一个人是清醒的,别人还都被蒙在鼓里呢。
抿着唇,张别知嘀咕道:“知道了,我照做就是了。”
说完他就想跑,萧融眯着眼看他,突然把他叫住:“等等。”
萧融问:“你打算怎么照做,给我在这演练演练。”
没说破的时候张别知的每个行为都是纯天然的,可现在说破了,他的言行举止很可能会变得僵硬,萧融不放心,一定要他在自己面前表演合格了才能走。
于是,这一晚上张别知直接被折腾到了半夜。
连他怎么笑萧融都有意见,越练他的怨气越多,到了某一刻怨气超越了对萧融的害怕,于是他过关了。
张别知:“……”
前一天赶了一天的路,这一晚还只睡了两个时辰,张别知带着青黑色的眼底从房间里走出来,今日的怨气比昨日还多。
然而看到萧融神色恹恹的坐在桌边的时候,张别知才想起来,不管他折腾到了什么时辰,萧融都陪他折腾到了什么时辰,而且他走的时候,萧融也没打算立刻入睡,而是坐在书案前摊开纸张,要写一些东西。
萧融除了貌美、聪慧、气质非凡特别出名以外,还有一点也很出名,那就是体弱。
接二连三的折腾下来,连他这个壮得像头小牛犊的小将军都吃不消了,更何况是这个动不动就生病、严重了还会吐血的士人能接受的。
但萧融不仅接受了,还从未抱怨过,他起得比张别知还早,见他下来了,还叮嘱他快点吃早饭,吃完了就出发。
同甘共苦是加强属下忠诚的最快方式,虽说张别知还远远达不到对萧融忠诚的程度,不过他心里的怨气确实消了一些,他老老实实的坐下来,用风卷残云一样的速度吃饭。
萧融:“……”
一顿吃八张饼,他算是见识到什么叫半大小子、吃死老子了。
萧融的脸色确实不太好,他自己也察觉得到,这回就不是屈云灭的功劳了,而是他最近这段时间太累,真把自己累出问题来了,然而他刚到淮阴,远远不到休息的时候,阿树担忧的看着他,提议去给他雇一辆马车,就这一百多里了,哪怕坐马车今日也是能到的,最多就是到的晚一点。
阿树说话的时候,其他人都看着他俩,他们没出声,其实就是跟阿树想的一样,只不过他们都要听萧融是什么想法。
而萧融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骑马过去。
倒不是他真的那么赶时间,其实晚到一两个时辰差别也不大,但他觉得自己需要维持住这个气色不好的状态。
他没到过金陵,上一回来到淮阴也是从吴郡绕道,他只经过了金陵城外,但金陵的盛况这些天他已经打听的十分清楚了,这里面住的达官贵人全是颜控,而且他们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带着淡淡病气、仿佛命不久矣的打扮。
如果是几个月之前,萧融都不用装,直接就能闪亮登场了,然而自从搬迁到陈留以后,萧融几乎就没怎么生过病,果然只要屈云灭不作死了,他的身体就能迅速的好起来。
本来就算他没事,他也是要装一装的,但装的怎么比得上真的更值得人们垂怜,他总共就在金陵待几天,这第一印象,真的是太重要了。
萧融做了决定,别人就只能听从,不过看着萧融那摇摇欲坠的样儿,连张别知都担心他会骑着骑着就从马上掉下来。
他们是卯时二刻从淮阴城出发,午时一刻便到了金陵城外,看着那恢宏气派的城门,萧融目光微微一凝。
千年古都便是从这一刻开始的,之前也有人定都金陵,但他们的势力都没有雍朝君主这么富有与强大,光嘉皇帝把自己的国家都作到只剩一半了,但他依然富得流油,等他到了金陵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加固城防,而且每年都大把大把的往上面投银子,淮水是他们的天然屏障,已经很难被攻破,而这几丈宽的城墙,就是他们的另一道屏障。
光嘉皇帝加固城防是因为他怕死,不过他还是死了,之后的孙仁栾也在加固城防,他的目的就比较清晰了,这是他的战略布局,一旦出了什么问题,他们就打守城之战,金陵富庶且什么都有,坚壁清野之后最起码能挺上五年,这五年里他们在都城内自给自足,敌军却不可能受得了这么长的战线拖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