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镜走后一个时辰,我抱着慎坐在庭院里,小池里的荷花开了,散发出淡淡的清香。五条镜之前对我说,等回来了,就给我剥莲子吃。我吃过莲子,有一种很淡很淡的甘甜,就像花的清香一样,一点也不觉得腻。在夏天中,实属一种极为合适的吃食。慎睡醒了,睁开眼看着我,然后打了个哈欠,继续闭上眼睛睡了。我凝视着怀中的婴儿片刻,觉得他除了眼睛,越来越像五条镜了。——“禅院大人,可有孩子?”在走入比武台前,五条镜目视前方,却问着身旁的对手,禅院睨了他一眼就移开了视线,仿佛多停留一秒都是对他的侮辱。“差点忘了,禅院大人虽然侧室不少,但还没娶妻吧,自然没有孩子了。”禅院:“……”“前阵子,我的妻子生下了我们的长子。虽然我也挺想要一个女孩的,但生下的是儿子那也就没办法了。”五条镜叹了口气。禅院:“……你说完了?”五条镜露出疑惑的表情,随后故作惊讶地掩住嘴,“抱歉,似乎冒犯到了您?”禅院:“……”寒暄过后,二人分别站立在台上两边。这次的比武,倘若是惯使刀的,那么带的自是真刀。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在场的公卿和武将,都知道这用意。五条和禅院自然不用多说。可即便知道这不怀好意的规定,这场比武自然得举办下去。五条和禅院的一战,永远无法避免。“比武——开始——!”……珍珠串成的链子突然断了,滚得满地都是。这是五条镜去罗刹海市和鲛人交易来的。还以为他不会去了,结果是偷偷的。我急忙俯下身,一个一个地捡起来。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尤其在天突然阴下来后更甚,是梅雨季来了吗?今年似乎有些晚。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侍女粗喘的呼吸。我将捡好的珍珠揣在撩起的衣摆里,抬头正好对上惊慌失措的侍女。“婵夫人,镜、镜大人……快不行了!”我愣在原地,捡好的珍珠又落了一地。你在说什么?谁快不行了?我无力判断。呼吸突然变得急促,种种思绪纷至沓来,交替出现,理不出头绪。侍女见我傻呆呆的,她急得推了我一把,带着哭腔道:“快去见镜大人最后一面吧!“然后反手拉着我跑向五条镜的所在地。五条镜的寝殿外站着一群人,我不是很熟,但也算见过。见我来了,他们沉默着,低下头避开了我的视线。五条镜的父亲五条裕神色复杂道:“去见他最后一面吧。”他的话就像一点火星,在我脑子里砰的一下炸开了。这是第二个人要我去见他最后一面。真是够了,一定要这样子吗?但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随后我提起衣服的下摆,赶忙冲向寝殿内。如果这是一个恶作剧,我一定要甩几个耳光给他。进入寝殿后,那满屋的药味着实刺激了一把。但我的视线一进屋就凝聚在了床铺中间,他就躺在那儿,毫无血色。似乎听到了衣摆和地板的摩擦,他有些费力地睁开了眼。然后就看到了我。“你在哭吗?”他突然开口。“……”“是在为我哭吗?”苍白的笑容,看着都是虚的。“别哭啊,阿婵。你看,禅院比我死得还早些,他还没妻子,也没孩子,所以是我赢了。”五条镜这个时候还不忘开玩笑。在来的路上,我已经听侍女讲了大概,御前比武,二人的比武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力量……最后禅院家主在回去的路上不治而亡。五条镜现在还吊着命。这场比武的结果本身为平局,既没赢也没败。但若要是以谁先死谁后死,那么就是五条镜险胜。“……我可是撑着命来见你最后一面啊。源赖光没做到,我做到了。”这种开玩笑的语气,我一点也笑不出来。“可你也要死了。”“是啊……我也要死了。可我是人么,人都是要死的。”这么豁达的模样可真不像他。“死了以后,说不定就可以去找源赖光了。我会对他说,阿婵是我的妻子,我们还有一个孩子,还会有许许多多流着我们血的子子孙孙……”他是真的要死了,口齿不清地说着胡话。我忍不住打断他的胡言乱语:“他都死了几百年了,早投胎转世去了,你上哪儿去找他呀?”五条镜这时候好似反应过来了,脸上露出迷茫的神情。“是啊,他说不定早投胎转世去了。这可太遗憾了……我不能向他去炫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