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条大街,那男人的对面?有个正在打水的年轻女人。她浑身都湿漉漉的,乌发湿黏地垂在脑侧,结了冰碴。
她木讷而僵硬地摇着辘轳的把手?,同那男人一样是灰扑扑的,没有影子。
也是鬼。
不是吧……
这是座鬼镇?
她低声问裴月乌:“你确定那白狼在里?面??”
“再往前?走百丈。”裴月乌也瞧出?那些都是鬼,恼蹙起眉,声音倒是放得?轻,“待会儿进?去,别说话。走路轻些,最好半点儿声音都别弄出?来。”
池白榆猜测:“会惊扰到那些鬼?”
“都是些枉死鬼。”裴月乌顿了瞬,“枉死鬼不愿承认自己已经死了,便会重复生前?的行径。倘若有活人过道,惊扰事小,引得?他们前?来找替身才算麻烦。”
池白榆瞬间反应过来。
所?以这些鬼都不愿承认已死的事实,会想着法儿地找活人做替身,以便夺舍复生。
“那在他们跟前?晃不要紧?”她问。
“他们的眼睛没法直接看人。”裴月乌说。
池白榆闻言,又看向镇子门口的男鬼。
细瞧过后,她发现?他的眼睛上蒙着层薄薄的灰膜。
“没法直接看人,意?思是它?们会靠别的方法看东西?”
“镜子、水、瓷器……”裴月乌道,“便是靠这些来视物。”
池白榆明了,又问:“那要不要屏住呼吸?”
“离得?远,便不需要。”裴月乌稍顿,提醒了最后一桩事,“万一有鬼跟在了身后,届时再屏息凝神,更要不慌不急——记着,千万别发出?任何声响。”
池白榆颔首应好。
雪势渐大,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镇子。
雪地踩着难免有些声音,因而他俩走得?很慢,同时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也是在他俩走过那棵大梧桐的瞬间,池白榆听见一阵“吱呀——”脆响。
她偏过头看了眼,恰好看见梧桐树上最粗的一截枝子陡然断开,正好砸在那中年男人的后脖颈上。
只听得?一声脆响,那男人竟被直接砸断了脑袋,倒在地上再无?动静。
忽地,左旁又传来阵“扑通——”水声。
她往左望去,那打水的年轻女人已没了踪影,反倒是水井里?面?,接连不断地传出?井水翻搅的声响。
她很快就意?识到:这些鬼应该是在重复生前?的死法。
走动间,她看见左上角撑着窗子的客栈伙计,木着张脸从二楼摔下?,灰蒙蒙的血肉溅了一地;
右边喝茶的男人突然捂着脖
子,吐出?几口瓷碗碎片,咕噜噜往外冒血水;
打前?面?跑过的小孩儿,眼大睁,脸上扯着僵硬夸张的笑?,没跑几步就摔倒在结了冰的石阶上;
靠在门边醒酒的客人,突然跌倒在门口的大水缸里?,两条腿挣扎着,没一会儿便耷拉了下?去;
想上前?帮忙的酒肆老板,被失控冲过来的马车撞了个正着,骨头不知断了多少,脑袋也被踢歪了;
被马车拖在后面?的马夫,活生生蹭掉了一层皮;
……
短短的十几秒内,这镇子上的人以各式各样的死法丢了性命。
经过短暂的躁乱声响,整个镇子陷入了无?边寂静。
仅能听见雪声。
池白榆被这些乱七八糟的死法吓得?不轻,到最后干脆只盯着前?方,目不斜视地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