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身旁人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绵长了,他才眼一瞥,将视线落在她身上。
却见她一手?攥着个模样古怪的吊坠,睡得?似乎并不怎么安稳。
盯了半晌,他忽想起方才她吃东西的时候。不像现?下?这么平静,面?颊一鼓一鼓的,像是藏了水中鱼吐出?的气泡。
很有活人气。
他伸过手?,戳了两下?她的脸。
他以为自己的劲儿不大,下?一瞬,却见她缓慢而沉重地睁开眼。
“干什么你?”她带着困意?问道,也没有多作提防的意?思——今天好不容易饱餐一顿,就算现?在领盒饭也值了。
裴月乌却将双手?一环,别开头盯着身前?的火堆道:“别多想,就看你还?有气儿没。”
“哦。”池白榆这会儿还?要醒不醒的,只觉得?脑袋被石子硌得?格外疼。感觉头顶抵着什么暖和?的东西,她只当是他递过来的枕头,便磨磨蹭蹭地靠上去,道,“谢谢啊,别这么客气。”
眼见着她突然将头枕在了他的腿上,裴月乌将眉蹙得?更紧,恨不得?把她盯出?个好歹来。
但他不困,也没睡觉的意?思,索性由着她枕。
虽然地方不怎么样,池白榆这一觉睡得?却格外踏实。翌日一早,她刚睁眼就闻着了香气——
裴月乌烤了些新?鲜的兔肉,又做了野菜汤。两人在他捉鱼的溪水旁简单洗漱过后,又吃饱喝足了,这才继续往前?赶。
走了小半天,四周已从略显平坦的草甸子又变成了山林,不过比靠近房门处的野林冷了许多,半空还?飘着零零碎碎的雪花。
在走上一处山坡后,裴月乌望着远方道:“妖气就在那前?面?。”
池白榆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视线的尽头是一座小镇,那儿的雪要大上许多,已是白茫茫一片。
镇子?
她心觉惊愕。
这里头竟然还住着人吗?
“冷不冷?”裴月乌看她一眼。
经过这两天的相处,他算是看出?来了。
她被剥夺妖力后,就跟普通凡人差不多。
会饿会冷,妖气更是弱到根本察觉不出?。
不过耐力不错,相处起来也挺轻松——倒比伏雁柏与述和?都顺眼些。
池白榆摇头。
这裙袍是述和?给她的,御寒的效果挺不错。而且似乎越到冷的地方,反而越暖和?。
“走罢。”裴月乌道。
这山上没路,两人挑着草木稀疏的地方往下?走,终于在暮色四合前?赶到了那座小镇。
镇子门口竖着块石碑,上书“白狼镇”三字。
刚一靠近镇子,池白榆就察觉到不对。
这镇子充斥着阴森森的寒气——并非是下?雪所?致,那股寒意?直往人的骨头里?钻,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她踩过雪地,遥遥望见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镇门口的大梧桐底下?,正用脚蹬着树干,似乎想把鞋底的雪弄下?来。
但他的动作格外僵硬,一下?接着一下?,跟傀儡似的蹬着树干。
脸灰白,深凹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前?方,根本不见眨动,嘴巴大张,从袖管伸出?的两条胳膊细如柴枝。
他的脖子后面?横着一道乌痕,脑袋垂着,脖颈歪斜得?有些扭曲。
她心觉不妙,眼一垂,就发现?何处怪异了——
白净的雪地上,根本没影子。
那男人是鬼。
她犹豫着停了下?,转而看向左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