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最里?面的房间走去,与?她方才用的隔了扇屏风。路过那装衣物的竹筐时,他一顿,若有所思地望着。
片刻,他步子一转,上前,将那竹筐拎了起来?,一并带进了浴堂。
他起先想得简单。
和给师长洗笔、整理书架一样,帮仙师清洗衣物也?是做徒弟的分内之职。
但真把?衣物泡进水里?了,他却开始犯难。
他根本没洗过,更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犹疑片刻,他试探着伸出手。
应该……要先过一遍清水吧。
淅淅沥沥的水顺着裙袍滴下?,折出莹莹的光。
再呢?
要用胰子搓洗吗?
该是处处都要抹些,毕竟看仙师的神情?,似乎很嫌弃那些水。
他方才没解释,其实那些水不脏。
魂与?魄不同于躯壳,都像是虚无缥缈的云雾,不会沾染秽物。
不过仙师在意,还是应当仔细濯洗。
仔细用胰子涂抹一遍后,他将青绿色的裙袍攥在手中。
一点青绿从他的指缝间滑溜溜地溢出,又被?他耐心攥了回去。
这双手常年与?笔墨打交道,手指修长,线条也?流畅,指节并不明显。手上不见多少血色,当他用力搓洗时,手背的青筋脉络便会微微鼓起。
手指合拢,又舒展开,裙袍在他的手中被?揉捏得变形,搓洗出细腻的泡沫。
揉搓了十多下?,他忽听得微弱的“刺啦——”一声。
他的手一顿。
破了。
他微蹙起眉。
是力气使?得太大了吗?
好在是袖口,应当不难补。
他调整了力度,又专注地洗起来?,并未察觉到这一举动的不对劲。
无论洗到什么,他的神情?始终平静,心无旁骛。
在他眼中,这些衣裳鞋袜没有半点儿?区别?,都是仙师的物品——和她的纸笔画册都是一类东西。
而他要做的仅是“濯洗”,让这些衣裙恢复原样,变得干净如初。
耐心洗过几遍,又用术法清理、弄干后,沈见越将裙袍仔细叠好,放在箱箧中,这才去了浴堂。
等他洗完出去时,池白榆正大喇喇坐在长椅上闭着眼睛晒太阳。那头刚过颈的头发披散着,被?风一吹,活像柳条儿?般摇来?晃去。
听见脚步声,她睁开眼。
“来?得正好!”她递出布帕,“能?不能?帮我擦一下?头发?刚刚擦了半天没干,手都酸了。”
擦头发只是幌子。
她还没忘记剜心刀的事,不过同一个手段自?然不能?在同一个人身上用两次,所以才想了这招。
沈见越接过湿润的布帕,下?意识问?:“仙师缘何不用术法?眨眼间便能?弄干,还无需费力。”
她要是有还能?不用吗?
心里?这样想,池白榆嘴上却道:“虽说我只教你?画画,但也?不妨碍咱们师徒俩讨论其他事,是么?”
“是。”
“那好,咱们就聊聊擦头发这事儿?。”池白榆语重心长地胡扯,“你?肯定觉得这不过是件小事,随便用法术就能?解决了,何须再动手?再如洗衣、出行等等,都是这样。久而久之,用术法解决一切就成?了理所应当的事——但如果有一天,你?没有妖力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