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蒯指挥使在这喝闷酒呢。”来人轻声一笑,清丽的面庞唇色红艳。
蒯宗平一惊,收回视线,起身行礼。
梁飞若一只手撑着窗口,一跃进了屋内,端坐在对面,自行斟了一碗酒给自己。
“寒冬腊梅,指挥使好雅兴呀。”
屋外一株歪脖子红梅,花骨朵都被调皮的孩子打落了,零星的几个开在枝头,孤孤单单,实在称不上美景雅兴。
梁飞若仰脖喝了一碗,一只手朝蒯宗平挥了挥,“快坐下,指挥使不必如此拘谨。啧,好辣。”又望向空荡荡的桌面,“有酒无菜,伤身呐。”
蒯宗平一直绷的笔直,“属下这就喊店家起来做菜。”
梁飞若轻声叫住他:“人都已经睡下了,又何必再扰人清梦。我去厨房看看还有些什么。”边走边说:“指挥使可有什么想吃的?”
她走的很快。
蒯宗平拿起油灯,紧随其后,追上她,心中复杂难安。
刚到厨房站定,梁飞若手里抱着一盆饼,笑眯眯道:“指挥使好口福,一大盆羊肉饼呢,不过都凉了,冻硬了。无妨,加热一下就能吃了。”
蒯宗平想说自己不饿,又怀疑是梁飞若自己想吃,迟疑着该开口阻拦还是伸手帮忙,又不知该如何下手,梁飞若已解了披风摞他手上,“等我一下,很快。”
梁飞若熟练的生火,锅里淋油,加热。一个人锅前灶后,竟也游刃有余,丝毫不显慌乱。
这让他想起了一个人,那段日子二人同行,虽一路争吵互相看不顺眼,但每到饭点,那人都能化腐朽为神奇。相比较之下,蒯宗平就是猪狗刨食,管饱就行。
“柳条儿的爹在当土匪之前曾想当一名厨子。”
蒯宗平抬头,不明白梁飞若突然说这个干什么。
“所以柳条儿的手艺很好。我和海桃的厨艺都是跟她学的。不过她现在不轻易下厨了,有机会你一定要尝尝。”
蒯宗平心说,那他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她宁愿喂狗都不会给他一口吃的。同行的路上,她就是这么做的。
烧饼很快烙好。
蒯宗平终于有可以帮上忙的地方了,举着编筐盛饼,小心翼翼。
对于让王后亲自下厨这种事,蒯宗平心里惶恐难安,分不出心思思量其他。
二人重新坐回窗口,罩了灯罩的油灯忽明忽暗,梁飞若抬手关了窗,又看向蒯宗平,笑了笑:“有些冷。”
蒯宗平浑身紧绷,不敢落座。
梁飞若又指了指对面:“指挥使常年在平乐,同我没什么接触。都城的贵族都怎么评价我的?”
蒯宗平坚持尊卑有别,依旧站着,笔挺的像座木雕。
梁飞若捏起一张饼吃了起来,自在悠闲的模样,“都城的人肯定说梁飞若此人不知廉耻,痴缠王上……”
“王后!”蒯宗平惊声打断她,“陛下同娘娘两情相悦,便没有不知廉耻,纠缠下作一说。”
梁飞若挑眉:“下作?”
蒯宗平哐当单膝跪地,心里懊恼不已。他不止一次的听人背后议论过,一紧张就顺嘴说了出来。这世上永远不缺嫉妒癫狂的人,嫉恨别人得到的,却永看不见旁人的付出。
“谁说的,你告诉我,我让靳无晏割了他们的舌头。”
蒯宗平手心出了汗,“臣……”说这些话的人也许只是单纯的痴恋陛下,也许想通过结亲稳固地位,只是这么些年陛下身边只有一个梁飞若,旁人根本插不进来。虽未成婚却一直以正室自居。惹恼了不少人。
梁飞若捏着饼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率真活泼。
蒯宗平这才意识到她在跟自己开玩笑,捏了一把手心的汗,表情无奈。
“你太紧张了,快坐下,刚热的羊肉饼又快凉了。味道差了点意思,柳条儿的大葱羊肉饼烙的才好吃来,这么大一个,我一口气能吃三个。”
蒯宗平到底还是坐下了,侧着身子。方才心里有事只顾着喝酒,这会儿饼香入鼻,才觉腹中饥饿。顺手拿了一块吃了。
“你说靳无晏是爱我多一些还是爱他的江山更多一些?”
蒯宗平实难下咽。
梁飞若抬手给他斟了一碗酒,蒯宗平赶紧双手举碗接过,只觉得先头喝下肚的酒全醒了。
他私心里认为一国之君定是要以江山社稷为重。这是毋庸置疑的。身为一国之母问出这样的话就显得小家子气了,这就跟寻常妇人刁难丈夫,问我和你老娘一起掉水里你救谁一样,任性无理。
“娘娘若是好了,该尽早起程回平乐。年底事务繁多,还要仰仗娘娘协理陛下主持大局。”蒯宗平不自觉给自己扣了个直臣的帽子。暗道,王后到底还是岁数轻了些,还在追求些情情爱爱的虚妄之事。陛下需要的是贤内助,幼稚和任性只会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