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的时候裴玉戈与萧璨便窝在屋子里研究前往雍县的地形图纸,并与这次带队的孙连青共同商议人手调配以及各项细则。裴玉戈也是今日才又一次知晓,萧璨面上好似整日游手好闲什么都没做,实际私下早将雍县所有与殷家父子有利益牵连、且有可能便于行使的官吏都摸透了。按说这种事不该萧璨这个亲王亲自参与,未免折了自己的身份,可萧璨对此只是说:“倒不是我要事事亲自周全,只是这些人与皇兄有关。玉哥……说实话,我真的不愿相信皇兄参与了那些事,可我又无法自欺欺人,所以我想亲口问、亲耳听。”裴玉戈握住了萧璨的手,果然感受到了他手在颤抖。虽然面上完全瞧不出什么,可裴玉戈懂他。知道与天子有关的事时刻牵动萧璨的心,那到底是他的亲哥哥。“我懂你。雍县又非龙潭虎穴,没谁是去不得的,你想去便尽管去,我会一直陪你。”萧璨任裴玉戈攥着,嘴角扯出一抹安抚的笑来。约莫到了晚膳的时候,此刻外面的天还未黑,有亲卫拎着在外面食肆买来的饭菜回来。下雍是个穷县,虽有酒肆食肆这样的地方,可菜色平平,瞧着也是没什么食欲的样子。不过这等穷乡僻壤,确实挑剔不得,好在裴玉戈和萧璨都不是口味挑剔的人,家常菜也能入口。因着晚上有要紧的安排,所有人滴酒未沾,只沏了好几大壶茶,全当解渴解腻用了。“什么时候动身?”裴玉戈饭后换了身利落些的暗色以上,出来时坐在了还研究图纸的萧璨身边,随口问了句。“一个时辰,天暗了之后。”萧璨老实答了,却没有继续看那份图纸,而是卷起来放到一边。扭头看到裴玉戈这一身便于晚上行动的衣裳,不由摇头轻笑出声道:“玉哥这身打扮更俊了!瞧得我心痒难耐~”他人原本是侧对着裴玉戈坐着的,说话的功夫,人便站起来面对着裴玉戈了。盯着瞧了一会儿,忽得俯身抱住裴玉戈,二人耳鬓相贴,萧璨竟真的变现出了一副亲近暧昧的模样。不知怎的,裴玉戈下意识觉得哪里不对劲。萧璨并非真的风流好色,相反的,他人极有分寸,什么时候该做什么觉无差错。所以断不该在今晚行动前说出如此孟浪之语,更不要说这事还关乎天子名声。一个不久前还为兄长的事心烦意乱的人,此刻又怎会生出什么旖旎心思来。“玉哥。”萧璨退开,与裴玉戈四目相对,那双眼中满是骗不了人的神情。平心而论,萧璨年轻俊朗,虽称不上是绝无仅有的美男子,可容貌也属于看着很周正养眼的那一类,一双桃花眼更是灵动勾人,让旁人不自觉被深深吸引住,一时忘我。裴玉戈屡屡中这一招,更不用说耳边还有萧璨压低声的呢喃,一如先前榻上温存时的暧昧低语。饶是他这般并不沉溺于情事的正人君子也免不了有那么一瞬被动地‘听从摆布’。“呵。”萧璨低声笑,双手托起裴玉戈的脸,脸也凑得更近,近到气息都扑在彼此脸颊上,“玉哥,张嘴。”裴玉戈呆愣的片刻,萧璨已吻了上来。不合时宜的吻却异常霸道,撬开唇齿的阻碍。突然的吻令裴玉戈有一瞬的慌乱,他试图寻找出令他感觉异常的根源。然而还不待他想清楚萧璨这番用意,便被渡过来一颗甜丝丝、似是糖丸的东西。
先是淡淡的甜味,在裴玉戈觉得那味道似乎过于甜腻时,些许麻痹之感自舌根传来。萧璨利落撤出,手在裴玉戈下巴处一托,那糖丸便被咽进了肚里。“明珠,你……”裴玉戈想要质问,却只感觉舌根麻痹,完全说不出话来。而且那糖丸吃下去不久,一股极强的困倦之感袭来,他脑袋是清醒着的,可眼皮乏累得似是千钧重,怎么也睁不开……紧跟着便是手脚。萧璨将尚有些意识但身子软绵无力的裴玉戈打横抱起,轻轻安置在软榻之上,他坐在榻边叹了口气,俯身凑近闭目躺着不动的裴玉戈身边,低声道:“玉哥,对不起。此行跋涉,我不想你为我的一意孤行而冒险,等你醒来,我就回来了。”裴玉戈紧闭着眼,他人醒着,可却连抬手抓住人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萧璨离开。骗子。他在心中喃喃,却无法对抗那药丸的药性,昏昏沉沉间人就睡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裴玉戈忽得从混沌的梦中惊醒。先是睁开眼,发觉身上没有半分异样,又动了动手脚,发觉一切正常后,他猛地坐起身。除了因为起得太猛,脑袋嗡的一下有些晕,缓过劲儿后便再无影响。身上还盖着薄被,屋内的陈设证明他还是在下雍县衙的小院。想起来自己被迷倒前发生了什么,裴玉戈焦急地掀开薄被,站起身却看到屋内坐着的另一个人。最初意识到还有外人在时,裴玉戈下意识警惕起来,但在看清人后,他虽放下了戒备,眉头却皱得更紧了。“单大人?你为何在此?”屋内陪着的人是单雪,此刻她已换下了白日里那身粗布衣裳,穿了一身湖蓝色的男子常服,长发简单盘起、只用一支木簪随意簪住。单雪原本身量就远高于寻常女子,行事作风更是颇为果决干练,配上这身利落的箭袖常服,英气非凡。听到裴玉戈出声询问,单雪放下书,半转过身,面对裴玉戈而坐,抬手示意自己身旁的位置道:“王爷带了一对精锐连夜赶去雍县,拜托我照顾裴中丞。而且,我私心有几句话想同裴中丞聊聊,便不计得失,替王爷办了这桩事。”裴玉戈起身坐在单雪示意的那个位置,一上来便开门见山道:“单大人如今忠的是哪位君?”单雪闻言噗嗤笑出声,她单手支着下巴,不答反问道:“裴中丞这是对我白日离开前的那句话耿耿于怀么?”“对。”“哈哈。原以为裴中丞该是那种委婉谦和的君子,现在似是又有些不像了,不过嘛……”单雪忽得拉长音,原本人还笑着,忽得便严肃起来道,“我并不认为自己说错什么了。一个心还不够狠、寄希望于兄长能浪子回头的主君,和一个……有些智慧、却过分心善的同僚,换作你是我,你会选择效忠么?”“……”裴玉戈一时沉默,异位而处,他确实不会选择站队这样的主君,毕竟万一上面人的心思一变再变,他们要付出的代价就不是一个毫无出身背景的普通臣子能够承受的。单雪一直盯着裴玉戈的神情变化,她对此并无意外。“裴中丞。恕我直言,你未免太小看党争了。若你想做个纯臣,便该离雍王远远的,可你既然选择被卷进来,便要学会对除主君以外的人心狠,那与你要做正人君子并不冲突。”单雪话说得直白,似是丝毫不担忧这些话得罪裴玉戈和他背后的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