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了一声道:“原来大哥也听到啦……呵,其实也没什么用意,心里话罢了。”“心里话?”萧旸一只手就稳稳提起那酒壶,问话的功夫抬手又给弟弟手边空了个酒碗斟满。贺飏笑得恣意张扬,端起酒碗朝大哥举杯后一饮而尽,叹了声痛快后才开口道:“佩服裴玉戈敢拿自己逼皇帝,他是玩了命要帮萧璨走到那个位置的,这一点……我不敢做、也做不到,所以我由衷佩服他,就这么简单。”听到弟弟口中对萧璨的称呼已变成了连名带姓,萧旸略顿了下才开口问了一句:“放下了?”贺飏轻笑摇头。“我贺飏向来拿得起放得下,大哥应当了解弟弟我的!不是我喜欢的,我不要。”贺飏伸手去夺酒壶,兄弟俩都只用一只手在桌上过招。不过个回合,贺飏主动败下阵来,耸肩放弃了虎口夺酒,目光却不似以往清朗,这样的弟弟让萧旸有些陌生。“二弟,你……”“啊?我怎么了?”贺飏后知后觉扭头看大哥的表情,随即笑了笑摆手道,“大哥别多想了,我心悦的从来是那个闲云野鹤、与我纵马豪饮的阿璨,而不是大齐未来的天子。从前我只当他是被那副美貌皮囊骗了心去,不愿他为了旁人堕入‘凡尘’,可今时今日我既已明白我们不是一路人,作何苦还要耍孩子脾气给大伙添麻烦?我不属于这片繁华盛景,而他也不再是去年的阿璨了,没什么放不下的,就是先前对那位裴大人失了礼数,希望回去大伯父和爹他们不要知道了后追着我抽~”萧旸沉默片刻,又自顾自饮了一碗酒方沉声道:“二弟,你只需依着你本心行事便可,阴诡算计什么的还有父王他们和为兄在。”“大哥怎得忽然说话这般腻歪?弟弟觉得臊得慌!”“臭小子平日倒是没少乱闯祸!嘴上也没个把门的,勿怪叔父整日追着你满校场跑。”萧旸也展露笑容,抬手轻敲了这个没有血缘却胜似血亲的弟弟一下。话头一转,语气却柔和了不少,“不过于我和父王叔父而言,我们但愿你一直如此。北境不比京师,无需那么多弯弯绕,而统领北境军,要的便是你这股不惧不畏的莽劲儿,只需收敛收敛你这张嘴便可。”贺飏虽是世子,但靖北王一脉从不摆王族的架子,几乎是倾整个王府之力在供养整个北境军队。萧旸和贺飏自小都是在军营里摸爬滚打过来的,而萧旸年长、性子更加稳重缜密,他是靖北王继位的人选,却并非北境军统帅人选,这一点,贺飏虽年轻却比他更合适。而无论贺敬先还是萧启良都有意如此扶持培养,故而对这个小儿子素日极少教导礼数规矩,若没有萧栋这一纸皇命,贺飏一辈子原不必经历这些的。之前萧旸虽因弟弟执着于萧璨而做出种种失态之举感到不悦,但打心眼里并没有扭转弟弟脾性的意思,失了这股莽劲儿和率直,那贺飏也就不是‘贺飏’了。贺飏闻言笑出声,带着点醉意十分认真反问道:“我之前真的有那么幼稚胡闹么?”萧旸认真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末了总结道:“刚见长安那会儿确实,活像个肉骨头被抢的狗儿。”贺飏一手托腮,撑着头冲大哥挥手抗议道:“大哥,有你这么说弟弟是小狗的嘛!!”兄弟二人相视一笑,因宫宴上被天子为难而阴霾的脸色也好转了不少。
裴玉戈晕在皇宫的事纵然宫里有意隐瞒,可萧璨兴师动众搞得旁人不知道也不成了。臣民自然不敢妄议天子,但这一番下来不管裴玉戈是否是故意放任自己站在寒风中受冻的都不重要了。世人偏袒弱者,更不要说一个是九五至尊、一个是病弱得何时一命呜呼都不奇怪的襄阳侯之子,只不过碍于天子议论不得,这事面上草草被掩饰过去,再无人提。好在裴玉戈是故意让自己晕厥的,他虽冒险却不会拿自己的性命玩笑,回府后余默诊过后只批评萧璨一句小题大做后便留了药方子走了。裴绍跟着同去了王府,当夜派人给侯府捎了口信并未回去。侯府那边萧夫人得了消息,只是匆匆打点人送来一批府中补品药材,其实王府不缺那些东西,兴师动众只是做给外人看的。为着这阵仗,当日宫中问诊的太医回宫复命后,次日萧璨便被一道口谕又宣进了宫,为的什么,大伙心知肚明。“儿啊,你昨日才冻晕过去一回,纵使太医说无甚大碍,可今日这般坐在风口只怕身子受不住啊!”裴绍铁骨铮铮一汉子,此刻看着儿子鬓发松散、只穿着中衣披了件大氅坐在窗口,也不由变得碎嘴操心起来,一番话凑在儿子耳边反反复复劝了好几遍。裴玉戈气色稍差,不过人瞧着还算精神,闻言将木窗拉回,只留了一拳宽的开口。收回被风吹得有些冷的手指搭在手炉旁取暖,而后才转头同父亲忽得说道:“昨日…是我私心,逼明珠做了取舍,他明明是个极重情的人……”裴绍一时没有听明白儿子这句话的意思,才要开口询问,便听得儿子先唤了自己一声‘父亲’。“怎么了?”“父亲领兵多年,又教出了长姐和青钺这般的将才……儿子有个不情之请,思来想去唯有父亲能帮我办到,故而想请父亲成全。”裴玉戈因为体弱长年留在裴绍身边,也因着天生弱症习不得武,性子不似他姐姐弟弟那般直爽随性,算是他们老裴家一门武蛮子里少有的文雅读书人。裴绍对这个儿子自然也是掏心掏肺得好,只不过他一介武夫,有时确实跟不上儿子的思绪,也不像小儿子那般,说不通就可以带出去练上一番,平日亲昵自然是少一些的。可今日骤然听到儿子这么一本正经请求自己,裴绍不免有些慌张。“儿啊!你我父子哪里用得着说这么生分的话!但凡为父能为你做的,必定掏心掏肺帮你做到!”裴玉戈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倚靠在窗边,顺着窗口的缝儿向院子里望,一如他少年时在烧着碳火的书房内偷偷看父亲带着比他还小的裴青钺习武的场景。时至今日,裴玉戈已想不清当年的自己是何种心情,或许有羡慕、或许有遗憾……不过此时此刻都不重要了。收回目光,裴玉戈正襟危坐面向父亲,抬手行礼一字一句认真道:“儿子想求父亲教我拾剑拿枪!纵不得如长姐青钺那般可以统领一支兵卒,起码……起码让我有护佑明珠身边的资格,哪怕一点皮毛都好,万望父亲答允!”裴玉戈虽坐着,可人几乎要掰下去,裴绍一惊,起身过来将儿子托起,忙道:“我儿为何这般轻视自己?以为父之见,雍王绝不会因为你体弱便弃你轻视于你,他图的从来不是你的皮相而是你这个人,你又何必妄自菲薄,这样折腾自己的身子……”“并非儿子妄自菲薄,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