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了真相,又如何?他戳穿了她的布局,那又如何?
她永远不会承认,也不会改变。
她依旧是那个孤身走在悬崖边上,不肯相信任何人的帝王。
陆衍缓缓收回了按在御案上的手,指节处因用力而微微泛红,他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那过分贴近的距离。
所有的激动和质问,都在这沉默的对峙中偃旗息鼓,也似乎很难再燃烧起来。
“是臣……失态了。”
他垂下眼眸,声音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沙哑的疲惫,“陛下龙体欠安,还需好生休养,臣……告退。”
他没有再看沈昭,转身,步履有些沉重地离开了御书房,玄色的背影就要消失在殿门外时,又停住。
“阿昭……”
那声呢喃很轻很轻,甫一出口就散在风里,陆衍没有再去纠结沈昭听没听见,有些寂寥的背影带走了一开始那几乎要燃烧一切的激烈,也带走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落寞。
沈昭独自坐在原处,御案上被他按过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微弱的余温。
殿内重归寂静,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争执从未发生。
只有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属于陆衍的沉香气息,以及她心底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悸动,证明着方才的一切,并非幻觉。
“朕能怎么办?让朕不要这样,可朕还能怎么办?”
沈昭垂下眸子,眼里极快地闪过一丝茫然,嘴里低声呢喃着。
她就是一个赌徒,一个只选择有胜算棋局的疯子。
所以她没有同路人,也不会有。
如果强行要和她一起走下去,那太痛苦了,走得脚底燎泡,擦出厚厚的茧,消磨干净最后的耐心和激情也很难得到任何想要的回应,或许没有人能承受得住吧。
*
御书房那场争执过后,朝堂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陆衍依旧每日上朝,奏对议事,条理清晰,无可指摘。
只是他不再像以往那般,时而语带机锋,时而慵懒散漫,他变得极其简洁,沈昭问什么,他便答什么,多一个字都没有。
下朝后,更是径自离去,从不滞留,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常常找着借口进宫。
沈昭也依旧是那个冷静自持的帝王,批阅奏折,召见臣工,下达谕令。
只是她案头关于军务和京畿防务的奏报,批复得愈发谨慎。
陆衍递上来的关于边境换防、军械调配的章程,她看得格外仔细,朱批落下前,总会沉吟片刻,百般思量。
两人在丹墀上下,一个玄衣深沉,一个龙袍明黄,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却像是隔着一道无形的、厚厚的冰墙,穿不透分毫。
这份平静,比激烈的争吵更让人窒息,连最迟钝的官员都察觉到,陛下与摄政王之间出了问题。
不过那些人想不到是前些日子那场刺杀的真相导致二人争执,他们更多地以为,摄政王陆衍或许是终于懒得敷衍那个帝王,大概等不了多久就会有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