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是这般坦荡英武,哄孩子似的语气,带着公事公办的冷漠态度,不像往日里,儒雅的,深沉的,偶尔流露出温暖微笑的样子。
自小到大秦栀只主动过一次,却被拒绝的干脆利落,那是她毕生都不可能得到的人了。
秦栀颤了下,倏然睁开眼来,双手抚落心窝,短暂的时间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逝去,从她身体的某处,让她觉得虚乏,焦虑,恐慌,连呼吸都被迫停滞下来。
他说:“我从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她也是,嫁给沈厌,绝不后悔。
安国公府只来了一辆马车,沈厌骑着马走在最前侧,抵达秦府正门时,秦栀刚好从里侧出来,他便撑着马背跃下,姿势显然僵硬了些。
“后背好点了吗?”
“好多了,”沈厌站在阶下,“多谢你的金疮药。”
“不客气。”
她微微笑着,白净的面颊染了几许殷红,眸眼乌黑明亮的望向自己,掺杂了薄荷味的大蔷薇水香气扑怀,沈厌纹丝不动,只看着她一步步走下来,走到她脚边,站定。
“我们一起坐马车,好不好?”她商量着,语气满是蛊惑似的央求。
沈厌推脱不了,也没想过推脱。
“好。”
沈厌比预想的要配合,至少句句都有回应,不会刻意冷脸,更不会让秦栀觉得处于劣势,他话不多,态度温和,举止客气。
在面圣谢恩时,陛下免不了提点几句,他回答的恭敬,不卑不亢。
“你们两个郎才女貌,实在是天作之合。”圣上自殿前扫了一眼,笑说,“安国公替朕戍守边疆,风餐露宿,劳苦功高,朕欣慰至极,能帮他掌眼挑选儿媳,朕不胜欢喜。
秦家四娘子素有贤名,今日看来,的确名副其实,你娶了她,要善待她爱护她。”
“是,微臣领旨。”沈厌跪谢皇恩。
嘉文帝笑,转而扫向垂首跪立的秦栀,又是一通常理劝诫:“沈家从简倨傲清高,性格孤僻冷淡,然朕知他外冷内热,是纯善仁孝的好孩子,你嫁与他做新妇,要体贴他敬重他,互相勉励互相扶持,要做他任何时候都能倚仗信任的臂膀。”
“是,臣女领旨。”秦栀俯身跪地,郑重应声。
“都起来吧,去皇后宫里坐坐。”
宝喜公主的事闹得宫里人尽皆知,嘉文帝自然也知晓内情,一个是亲生女儿,一个是重臣之子,他应该偏向宝喜公主,而不是赐婚沈厌和秦栀。
但方才召见时,嘉文帝竟只字未提,秦栀觉得很是困惑。
千秋殿中,崔皇后的善待也令她受宠若惊,没有尖酸刻薄的指摘,只是像寻常长辈般嘘寒问暖,末了还赏给秦栀一双玉镯。
两人从千秋殿出来,绕过楹门,不出所期碰到了宝喜公主。
她裹了件绯红色鹤氅,迎着风,冻得小脸通红,看到沈厌时眸眼发光,转而瞥见了秦栀,立时要哭出来似的,抬手抹了抹眼泪,走上前。
“沈厌哥哥。”
秦栀别开视线,觉得自己该给这两人点空间,正寻思借口,却被沈厌攥住右手,她心猛地一跳,扭头,沈厌却没有看她,而是笑盈盈看向宝喜。
“殿下有事寻我?”
宝喜咬着唇,泪珠迷了眼,滚过火热的腮颊,她点点头,而后擦泪,目光死死盯着他们交握的手,忽然挺直了腰背,拿出公主的姿态开口:“我要跟你单独说话,让她暂且退下。”
秦栀稍动,沈厌立时攥的更紧,宝喜的脸也越发难看起来。
交握处滚烫,像两块炭,秦栀便不再动,只静静地站在沈厌身侧。
“她是我未过门的娘子,我与旁的女郎说话自然不需避讳。”
宝喜捏着拳头,唇不住发抖:“沈厌哥哥,你当真如此绝情吗?”
再闹下去,不见得能收场,秦栀咳了声,觉得恶人还是自己来做的好,遂将五指伸开,缠绕着沈厌的五指,重新交握住,晃了晃,给宝喜看的更加真切。
“殿下,他是我未来夫婿,我不喜欢他与旁的女郎过于亲近,即便尊贵如你,也不可以,所以你若有事想要吩咐,便在此地说吧,不然,我只能带走他。”
宝喜眼尾还挂着泪,闻言冷笑一声:“你敢?!”
秦栀没有挑衅她,而是牵起沈厌的手,径直朝前走去,她甚至都没有看沈
厌,没有询问他的意见。
直到路尽头,宝喜气急败坏的一声哭喊:“沈厌哥哥,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