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究很高,目测接近一米九,但是梦里那个身量还未长开的少年,个头其实跟他是差不多的,池舟推测那时间大约还在谢究的少年时期。
多少岁呢?
十六?
十七?
那么小就跟了原主吗?
池舟一个没注意,手下蒲扇没控制力道,火苗往上蹿了蹿,药炉发出咕嘟一道气泡声。
池舟只觉一阵热浪袭来,还没等他反应,谢究已经一个健步转过身,将他从马扎上拉了起来,旋即徒手揭开药炉盖,又拿起一旁挂着的火剪夹出了一块烧红的木头。
池舟盯着那块木炭,视线突然就有些挪不开。
直到谢究按住了他肩膀,沉声唤他名字。
池舟回过神,抬眸望向他,眸中一瞬空茫得几乎没有任何色彩。
谢究陡然心慌,又唤了一声:“池舟?”
池舟眼中这才染上几分活人情绪。
“抱歉,走神了,我去外面等你。”他低声道,推开谢究肩膀,径直转身走出厨房,没去看谢究的表情。
站在院子里,四面八方的风擦过脸庞和肌肤,池舟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抬手摸上自己胸口,一点一点感受心脏的跳动。
他意识到自己好像有些奇怪。
他说不清这是为什么,也不太清楚缘由。
若论什么时候开始的,可能是从他做了那个梦开始。
是原主的记忆缘故吗?
池舟不清楚,因为他的情绪也变得有些莫名了。
过了一会,谢究端着碗出来,池舟坐在院中一棵樱花树下,树下摆着石桌石椅,桌上放了一张褪色的棋盘。
池舟正自己跟自己下五子棋玩。
谢究扫了一眼,将碗放在棋盘之外,池舟却眼睛一亮,将棋子推到一边,接过了碗。
他笑得眉眼都弯起来,好像刚才那点不知所起的情绪与反应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于是那种宛如小兽般的放松和娇憨也不见了。
“好香啊啾啾,你也太棒了。”夸人的话随口就来,池舟用勺子咬了一口热汤吹凉了送进嘴里,立刻就感受到几乎要在口腔里炸开的甜。
他满足地眯了眯眼睛,有一种身心都被填满的感觉。
谢究在对面坐下,看着他喝汤的样子,手指在身侧握了又松,最后拾起被池舟推在一侧的棋子,重新找了个空位摆放,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他:“又做噩梦了吗?”
池舟嘴里塞了一大口鸡蛋,闻言点了下头,含糊地“嗯”了一声。
谢究边复原池舟之前摆的棋局,边漫不经心地问:“还是之前那个?”
池舟咀嚼的动作一顿,朝他望过去。
青年人并不看他,专心致志地摆放棋子,清晨的日光在他身后铺洒,照在粉白的花毯上。
一切都静谧安宁,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危险。
池舟却敏锐地觉出哪里不对,他低头嚼净嘴里最后一口食物咽下,再抬眼的时候已经漫上了笑意。
他往前倾,笑吟吟地看向谢究,问:“你说的是哪一个?”
谢究手上动作停住,抬眸与他注视。
良久,他道:“踹了我一脚的那个。”
池舟闻言,眸中笑意更甚,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而是温柔道:“啾啾,梦见你的话,怎么能算噩梦呢?”
暮春的阳光和微风落在他身后,满园开到将败的樱花添上一层极致盛放到荼蘼的宿命感。
近乎生命的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