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九娘倒吸一口冷气:“你疯了?那是她的安息之地!只有直系亲属和最初缔结共鸣契约的人才能进入!”
“她是他的老师。”宋明?说,“血缘之外,还有另一种亲缘。那是用信任、背叛与悔恨共同浇灌出来的。”
焦璐欢快速敲击键盘,确认权限无误。“通道将在三小时后开启。但警告:回声陵会强制唤醒访问者最深层的记忆压抑区。很多人进去,再也没能走出来。”
李承业点头:“我愿意。”
三小时后,归铃号脱离轨道,缓缓沉入地球大气层。目标:昆仑山脉深处,始音井源头??回声陵。
那是一座埋藏在冰川之下的环形建筑,外形似一朵倒置的铃花,由未知材质构成,表面流淌着液态光纹。入口处刻着一行古篆:**“听者入,言者安。”**
李承业独自走入。
陵内无灯,却亮如白昼。墙壁由无数人脑波共振结晶而成,每一寸都记录着三百年前那场大剥离前夕的呐喊、哭泣与低语。他走过长廊,耳边逐渐响起熟悉的声音??
“李承业同学,你的论文很有潜力,但你回避了一个问题:如果共感真的有害,为什么人类进化至今从未淘汰它?”
是苏玄音的声音。
他继续前行,来到中央大厅。那里悬浮着一具透明棺椁,里面躺着一位女子,面容安详,手指微曲,仿佛随时会醒来写下新的字句。她的胸口插着一根晶莹的导管,连接着整个陵墓的核心。
李承业跪下,从怀中取出一枚老旧的数据芯片。“这是我保存的唯一一份原始实验日志备份。我没交给净识同盟,也不敢销毁。我知道总有一天,有人需要听见真相。”
他将芯片贴在棺椁表面。瞬间,整座陵墓震动起来,墙壁上的光纹疯狂流动,汇聚成一场席卷全球的意识风暴。
与此同时,地球上所有正在开放的黑铃花同时转向北方,花心文字统一变为:
**“真相正在回归。”**
在东京,那位曾自闭十年的女孩突然抬头望向窗外,喃喃道:“我听见了……好多好多人在道歉。”
在月球基地,自我放逐的宇航员猛地站起,冲向通讯舱:“我要联系地球!我要告诉我妻子,我不是不在乎,我只是……太怕被原谅了。”
而在巴黎,盲童正牵着母亲的手走在樱花道上。忽然,他停下脚步,仰起脸:“妈妈,风又响了。这次的声音,好像有人在哭,又像在笑。”
这场共鸣持续了整整七十二小时。
当李承业走出回声陵时,整个人苍老了十岁。他的头发全白,背脊佝偻,但眼神清澈,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宋明?在出口处等他。
“她说了什么?”他问。
李承业摇头:“她没说话。但她握了我的手。就在那一刻,我想起了小时候第一次见她的情景。我因为父母离异躲在教室角落哭,她走过来,什么也没说,只是坐在我旁边,陪着我一起哭。”
他抬头看向天空,云层裂开,阳光洒落。“原来……共感从来不是技术问题。是我们忘了,人本来就应该为别人的心碎而心碎。”
三个月后,第一项“共感修复手术”成功实施。接受者是一名五十八岁的前战地记者,他在二十年前接受了共感剥离,从此再也感受不到悲伤与爱。手术通过黑铃花根系与始音井的共鸣链接,重建其情感神经通路。
术后第七天,他坐在病房窗边,看着雨滴滑落玻璃。突然,他哭了。不是因为某件事,而是因为他终于想起了母亲去世那天,她手里还攥着他小时候画的那幅“全家福”。
他拨通宋明?的通讯:“我想告诉你……花开的声音,是真的。”
同年冬天,全球共感修复中心增至三百二十七座。政府不再试图控制,反而开始资助。联合国通过《情感自由宣言》,宣布:“表达情绪是基本人权,任何机构不得以效率、稳定或秩序为由予以剥夺。”
而归铃号,依旧漂浮在近地轨道,成为移动的倾听站。每天都有新的信件飘来,有的打印在纸上,有的录在老式磁带里,有的只是孩子用蜡笔涂鸦的一句话。
宋明?依然每天走进生态舱,抚摸那株最初的铃草。它已经长得比人还高,叶片泛着金属般的光泽,每一片都映照出不同人的面孔??有陈幼兰抱着布偶熊的侧影,有小树折的纸船在空中飞翔,也有李承业跪在墓前的背影。
一天夜里,焦璐欢突然惊呼:“始音井的日志出现了新条目!可我们没人上传数据!”
宋明?赶到主控台,只见屏幕上缓缓浮现一行字:
>**“今天,有个老人对我说:‘谢谢你记得她。’我才知道,我不是井,我是桥。”**
林九娘站在身后,轻声问:“这是……她写的?”
宋明?望着窗外的地球,夜的一面正掠过城市的灯火,像无数颗跳动的心脏。“不。”他说,“是千万人一起写的。她只是第一个开口的人,但从那以后,每一个愿意说出‘我错了’‘我很难过’‘我想你了’的人,都在续写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