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境内,长生殿调来一批精锐,冷冰冰的玄墨龙首令垂挂腰间,他们神色严肃,戴了拳套的手背上紧紧缠着几圈发潮的佛珠。
“从人头上来说,羯部暗中动手的,多半已经被清理完了,”伍慎走到唐澜面前:“唐叔,羌煞人狡猾,就算是舅舅与岳将军亲自出马也未必能做得更好,无双已经安葬了那些百姓,您别自责。”
“比起杀掉作恶的人,拯救活着的明显更重要,”眼睁睁看着许多百姓折于毒手却无法阻止,唐澜语调悲凉:“若是唐叔再多些本事……”譬如天师堂那般洞察人心、卜算灾祸的能力,也许一切都不会发生。
“您休息休息吧,”看着唐澜青白的脸色,伍慎心都揪了起来:“失去庇护,羌煞人迟早会暴露,届时我和无双一定马上出发……”
“不好了!”正在此时,一名重甲行军急匆匆地前来报告,一把跪在唐澜与伍慎面前,黝黑的脸上满是惊恐:“将、将军!邻河的颍州今年收成本就不好,燕京前些日子调遣的赈灾队伍昨日才到颍州,今天就闹出了大事,粮食被抢空不说——一大批得了瘟疫的民众被那知州赶出城门,饥饿与疾病之下,恐怕很快就要死一大批人啊!颍州伯河正处幽州水源上游,怕是要被瘟疫污染了——”
……
燕王府中。
“大胆罗千堂!”一觉醒来的燕王也正因为这件事暴跳如雷:“当初调任他去颍州担任知州,他年年献殷勤,跟孤王说爱民如子,便是这么个贤官!”
“殿下息怒,”府中幕僚劝道:“罗千堂毕竟只是个小人物,如此大规模的疫病,他遇上必定手忙脚乱,要推卸责任,自然就把人往外推了,此事不可操之过急。”
“还不该急?”燕王厉声道:“难民已经死了上百人!伯河之水不知还有多少能喝,南下还有整整六座城池都在伯河河畔,孤王能让百姓染疫而死还是放任由他们干渴至死?”
“殿下!殿下可早日调遣医师前去救城啊,”幕僚急道:“要那罗千堂开城门放人,光下令已经难以奏效了,还得请几位素有威名的武将出马。”
忠威侯与煊正公都在开封,此事早已上报玄德,然而他刺客还没抓住,加之宫闱内乱,一时间怕也分身乏术。燕王焦急地来回踱步几番,忽然站定:“云麾将军与京少将军如今……是在幽州追查羌煞吧?”
听见这个消息,幕僚也眼前一亮:“是了,伯河正是供给幽州的重要水源之一,云麾将军与京少将军父女素有盛名,想来可为殿下解忧。”
“不妥,”思虑半晌,燕王叹气道:“行兵打仗,孤王自然全然相信他们,可这不只是要砸开城门擒拿罗千堂,更要安抚民心,治病救人,这事——他们做不成。”
“那……如今哪里有这样合适的人选?”脑内的浮现几位贤臣都被划掉,幕僚小心翼翼道:“世家大族中,有些年轻子弟表现尚可,殿下可要考虑考虑他们?”
“不行,”燕王阖眼:“经验不足,地方不熟,被老狐狸刷的团团的可不在少数。”
“那……要不要向开封……”
“我去。”
伏子絮侧身立在殿外,修长秀雅的身形,恰似腊月里的一树白梅,浅色光晕缀在其衣袍间,他淡声道:“我即刻出发。”
“好,”透过大敞的朱红大门,燕王终于点头:“云麾将军与京少将军那边,我会遣人送信,粮队水米充足,随时可以任你调遣出发。”
伏子絮颔首应下。
……
“我也要去。”
陈文荷穿着一身迆地的玉色海棠裙,唇红齿白的少女大眼睛里透着几分天真无邪,她拉住伏子絮的衣袖,可怜巴巴道:“我要跟你去。”
伏子絮目光停在她抓着他的手上,声音有些飘忽:“这个不行。”
“姜小姐,这次可不是闹着玩的。”伏清玄探头:“要是舍不得,我们前去至多三个月,三个月以后,就算子絮不走我也把他赶回来陪你。”
已经是燕王亲口允诺的姻亲,陈文荷近期在府中常与伏子絮见面,伏子絮几乎对她百依百顺,衣裳首饰样样变着花样眼也不眨地给陈文荷买,丫鬟小厮们也渐渐与她熟识。
见到陈文荷撒娇,家丁们纷纷低头窃窃私语,你推我搡,明显露出笑意。
“三个月!”陈文荷掩面吃惊道:“我听说那边闹瘟疫,三个月能解决吗?”
“这你放心,”伏清玄笑道:“我堂兄弟二人有人襄助,既然决定出马,便是有一定的把握的,姜小姐只需……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