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大漂亮撑着剑,双膝挺直,“我为你和天下蝼蚁而战,绝不再跪。”
“滋”,疼痛瞬间像针穿耳过,白骨不仅听到悲烈的箫声,还听到大漂亮的悲痛。她的内力开始收起。
又不能控制了,陈十一娘把箫声吹得更响,她要教训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白骨抵抗着箫声,就像她和身体彻底隔绝而开。她,自己,想要冲出来,不再受箫声控制。可又是“滋”地针刺而过,再次身不能控,朝陈十一娘身后迈去。
陈芍正抓簪子扑向陈十一娘,白骨扼住陈芍的手,陈芍迟迟不松簪。
箫声不仅钻入陈芍脑中,还钻入白骨脑中。这一回是痛诉,诉那过往凄苦。魔箫凤仙年芳十六,就与肖王情意缠绵。她坚信为肖王会娶她。王府中人笑她是江湖女子,痴人说梦,她就自废功力成为正常女人。
那时肖王很感动,抱住她对她说,“女人得靠自己。”
她便问肖王,能为他做什么。
肖王捏住她下巴,“生孩子,伺候我。”
十六岁的她娇羞一靠,“那还不是靠你吗?”
“不,是靠你自己生儿子,生不出是会被扔掉的。”
那一夜醒来,她才发现身边人是陈世甲,她才知道屋里点了迷情香。肖王把她送给了陈世甲,从此她在陈家过得生不如死,只能借种生子,最后儿子也死了。
失望笼住视线,陈芍跪地,手中簪落。
而白骨听着痛诉,除了身体的疼痛,其他都成了怪谈。这世间有太多的东西被打破,情是什么样的?生崽是什么样的?为什么不是一个人生崽,为什么生的崽还分扔掉和不扔掉的……这些白骨都不能懂。她只是疼,听着疼。
整片残地,都是陈十一娘的战场,她赢了,靠吹她的箫。但看似的胜利也给陈十一娘身体带来重创,她不再是那个拥有功力的魔箫凤仙,无法压住自己的悲痛,吹不下去了,箫声无法持续。
陈十一娘身子倾倒,对面是肖王抱着他儿子,双目填满怒恨,“你听到的都是我让你听到的,要你自废功力,是为了让你乖乖嫁给陈世甲。你做得很好,这么多年都帮我看着他。”
箫在手中紧握,一颗心如被冰石贯穿。她恨得发抖,恨得牙根都咬紧。
白骨趴在地上,缓缓抬头,她已然感受过那种恨,对白骨而言不理解这个世间,可她也知道那是痛,烧了她一次次。
“你都这么痛了,为什么不离开,不反击?”
这一问,直穿心底。可怕的箫声如若鼓槌击下,白骨像木偶般被提起,捶打着地面,“有什么用?我能一辈子吹箫吗,我能把箫声吹遍天下,控制全天下吗!”
陈十一娘的愤怒似烈酒灌入白骨口中,融到她血里,肉里。这种恨让人癫狂,白骨随着箫声,将地面敲下一个个坑。血啊,尘啊,都在一起。地面都在哀鸣。白骨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白骨,还是陈十一娘。
箫声回荡,陈十一娘主导着旋律,她知道白骨在反抗,她知道白骨的反抗同是自己的悲哀,可她就是要白骨顺服这个世间,变成另一个自己。
“啊!”白骨承受着双倍的痛苦,她的骨头要被吹碎了。箫声要把她重新拼起来,拼成陈十一娘满意的肉躯。
陈十一娘还把她当木偶,让她拽倒扶郅,用她的口问,“你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像我一样臣服他们。”
扶郅单膝落下,扶上白骨的脸,仍要起来“我不臣服,因为我痛恨。我不说话,因为我知道弱者只能选择生存之道。”
“既是生存之道,你为何不从!”白骨听着自己在嘶吼,可那不是她的嘶吼。
“因为我要改天换地!”
大漂亮红色的眼睛重叠在白骨眸中,她明白大漂亮要做什么了,如果天地下这种痛苦是正常,那就把天地也换了。
踏碎,反击,白骨要夺回她的身躯,她的反抗让曲至高昂,白骨又被钻了脑子,她捂住双耳。
陈十一娘闭紧眼,身后人再痛,自己再痛,她也朝着丞相俯首跪地。她将生命奉献于这场吹颂,还在庆幸,还好啊,今天的愤怒与悲伤还有白骨一起承受。
可白骨再也不想承受,内力涌出,把她的铁面具崩裂,她挥掌而过,掌风吹过陈十一娘脸旁,震碎了她的面具。白骨白骨,阴森骸骨,那是一顶人骨面具。
“改天换地,一起。”白骨扶起大漂亮,拔起她的剑,斩断陈十一娘的细箫。
曲终,剑削细箫,碎裂成沙。
丞相在高位从乐中醒来,他旁观了女人的战场,挠挠额头,“她们在干什么?唱戏吗?无聊。”丞相挥袖,下令诛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