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腰酸腿软,扶桑一手抱着褥子,一手扶着栏杆,慢吞吞地往下走。
下了廊桥,他在桥头凭栏而立,看着停在石阶上的小?船,看着宛如白?练的瀑布和?碧波荡漾的水面,回想?着昨夜种?种?,心里?便好似有个?泉眼,幸福与甜蜜汨汨地向外流淌。
兀自傻笑片刻,扶桑转身离开,刚经过穿堂,就看见何有光和?安红豆都在廊下坐着,便笑着唤道:“有光叔,红豆婶。”
夫妻俩不约而同地应了声“嗳”,又一齐站了起?来,肉眼可见的拘谨。
扶桑绕廊走到二人近前,见地上放着麻袋、簸箕和?木盆,盆里?盛着半盆黄豆,便问:“你们在忙什?么??”
“拣黄豆,”何有光道,“把坏豆子和?脏东西拣出去,只留下好豆子,用来泡豆芽、磨豆浆、磨豆腐,还可以制成豆豉,一豆多?吃。”
虽然现如今有守卫每天下山采买食材,但夫妻俩自给自足惯了,能自己动手还是自己动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他们在行宫附近开垦了一片菜地,种?着各种?各样的蔬菜,一年四?季都不愁菜吃。菜地旁边搭了个?鸡棚,养着十几只鸡,每天都能收几枚鸡蛋。而今鸡棚旁边又多?了个?羊圈,圈养着一头母羊。
“对了,昨天没机会跟你说,”何有光又道,“你向周将军要的那头羊,已经养在羊圈里?了。”
扶桑神色一黯,道:“原本是为了让玄冥喝上鲜羊乳,才想?着养头羊,可现在羊来了,玄冥却不见了踪影。有光叔,那只叫十五的小?猴子这两天出现过吗?”
“没有。”何有光道,“它?本就不常过来,如今行宫周围时时有守卫巡视,它?往后怕是不敢来了。”
见扶桑手里?挟着条叠好的被子,安红豆插了句嘴:“这条被子是要洗还是……”
扶桑把被子递过去:“对,要洗,有劳红豆婶了。”
安红豆赶紧伸手接住,笑容不大自然:“无需客气,都是我应该做的。那个?……殿下现在要用饭吗?”
140-150(第911页)
“我看离午饭时间也不远了,就再等等罢。”扶桑道,“有现成的点心吗?我待会儿给殿下端上去,先垫垫肚子。”
“有,我早上新蒸了绿豆糕。”安红豆看向丈夫,“孝昌他爹,你去厨房装一碟绿豆糕,我先去把这条被子泡上。”
“不急不急,”扶桑摆手道,“待会儿再说。”
安红豆抱着被子走了,洗衣服的大木盆和?搓衣板都在东边的山墙底下放着,离水车也就几步路,取水很方便。
扶桑走到安红豆的位置坐下,伸手从麻袋里?抓了一把黄豆,一颗一颗地挑拣,道:“有光叔,你和?红豆婶的孩子叫‘孝昌’?”
“对,”何有光坐在他对面,边拣黄豆边道,“何孝昌,我们家老大。”
扶桑又学会一种?妻子称呼丈夫的方式,可惜没办法学以致用,因为他生不出孩子。
“他应该跟我年纪相仿罢?”扶桑问。
“我十四?岁成亲,第二年就有了孝昌,”何有光道,“他今年二十二,孩子都生了俩了。”
扶桑讶道:“所以你已经做爷爷了?”
“对呀,我都这把年纪了,早该做爷爷了。”何有光笑呵呵道,“我现在有两个?孙子一个?孙女,小?孙女去年十月份才出生,还不满周岁。”
扶桑忽然想?起?什?么?,道:“我记得你说过你儿子前年成亲,还请林家后人去喝喜酒。”
“那是我小?儿子士隆,小?孙女就是士隆的女儿。”
“他们住在哪里??”
“在永平县,离鹿台山不到二十里?。他们兄弟俩在县上开了家酒楼,生意做得不错,日子还算安稳。”
“你多?久没见过你的儿子和?孙子们了?”
“也没多?久,过年的时候才团聚过。”
“你想?他们吗?”
何有光笑着道:“习惯了。”
扶桑从他的笑容里?看出了几分无奈,道:“你们何家人替澹台云深守了这座行宫一百年,再大的恩情也该还完了。”
何有光道:“我祖父在世时一直没有放弃寻找澹台云深的下落,我爹和?我也曾四?处寻访,我爹年轻时甚至去过京城,如今我的两个?儿子也还在想?方设法打探消息。只有找到澹台云深的下落,我们何家人才能卸下守护行宫的担子,这是我祖父留下的遗训。”
扶桑心中感佩,蓦然想?到澹台折玉曾经教过他的一句话——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他由衷道:“你祖父实在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令人钦佩。”
“没错,”何有光道,“我从小?就对他老人家深感敬佩,正是这份敬佩支撑着我,在这深山老林里?一待就是十几年。”
未几,安红豆回来了,扶桑拍拍手站起?来,道:“红豆婶,麻烦你再给我找两条被子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