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文在东次间伺候澹台折玉,弄墨在西次间铺床、点炭盆、端茶倒水,扶桑倚在窗边,望着院子里被积雪压枝的两株松树发愁。
正唉声叹气,忽被一声“姑娘”吓了一跳,扶桑转头看向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的?弄墨,疑惑道:“你、你在叫我吗?”
旋即省悟,他?现在是澹台折玉口中“女扮男装”的“妹妹”,可不就是“姑娘”么。
他?慌忙露出笑脸,蔼然道:“有什么事吗?”
“时候不早了,我伺候姑娘更衣罢。”
“不用了,我自?己来便好,你去休息罢。”
“我就歇在后罩房里,”弄墨也不强求,“姑娘夜里有什么需要只管叫我。”
弄墨说完就出去了,扶桑依旧静立窗前,半晌,听见开关门的?声响,紧接着就看见舞文拿着痰盂穿过?院子。
扶桑关上窗,悄悄地走出西次间,发现对门已?熄灯了。他?鬼鬼祟祟地靠近,将耳朵贴在门上听里面的?动静,就听见澹台折玉的?声音从?门内传来:“是扶桑么?”
“……嗯。”扶桑心?虚地应了声。
“进来罢。”澹台折玉道。
扶桑推门进去,将门虚掩,摸黑走到床前,就见澹台折玉俯卧在床——他?左肩和右后腰都有伤,既不能?躺着也不能?侧着,便只能?趴着了。
扶桑跪坐在脚踏上,双臂搭着床沿,和澹台折玉保持平视,轻声问:“伤口是不是很疼?”
“还好,”澹台折玉道,“尚能?忍受。”
“明儿个还是麻烦江公子请个大夫过?来瞧瞧罢,”扶桑道,“不然我总放心?不下。”
澹台折玉顿了顿,道:“好。”
接触的?人越多?,就会留下越多?线索,也就越容易被都云谏或者刺客发现踪迹,可他?现下不想被任何人找到,所以先前江临说请大夫的?时候他?才没同意,此刻改口,只是为了让扶桑安心?。
静了半刻,扶桑嗫嗫嚅嚅道:“方才吃饭的?时候,你为何要说我是女?扮男装?”
澹台折玉知?道他?过?来就是为了问这个,慢条斯理地解释道:“下午在山舍避雪时我就说过?,若想躲过?追踪,我们首先得乔装改扮。我原本想得比较简单,就是换衣服、改发式、戴帷帽,或者在脸上点几?颗痣、贴上胡须。吃饭时江夫人说的?那几?句话让我灵机一动,遂即谎称你是女?扮男装,既解了江夫人的?疑惑,又可以顺理成章地让她把你装扮成女?孩子,这样岂不是更能?掩人耳目?”
他?说得句句在理,扶桑无可反驳。
可是……
即使光线昏昧,澹台折玉也能?看到扶桑脸上的?犹豫之色,于是道:“你要是不想男扮女?装也无妨,明天我就和江夫人说——”
“你什么都不用说,”扶桑打断他?,“江夫人说她有一套冬装很适合我,让我明天去试穿,我答应了。”
“我很期待。”澹台折玉话音里带着不明显的?笑意。
“期待什么?”扶桑怔怔的?。
“你穿女?装的?样子。”
扶桑的?脸腾地烧起来,幸好没点灯,澹台折玉看不到,他?讷讷道:“我……我要回去睡了。”
澹台折玉道:“不是说好要寸步不离地跟着我么?”
扶桑也想留在这里,可这屋里只有床没有榻,他?总不能?和澹台折玉同床共枕。寂然少顷,他?小声道:“兄妹怎么能?睡在一间屋……”
澹台折玉没想到他?能?“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不禁笑出声来。
扶桑羞窘难当,立刻起身往外走,有些慌不择路,差点踢到摆在附近的?炭盆。
等出了门,扶桑对着黑魆魆的?屋子道:“我留条门缝,有事就叫我。”
从?黑暗中传来澹台折玉的?回应:“你也是。”
这疲惫而漫长的?一天终于走到了尽头,扶桑几?乎一沾枕头就昏沉睡去,恐怕打雷都吵不醒。
由于多?年养成的?习惯,他?在卯时便自?然醒了,起来解个手?,然后做贼似的?摸到对面,蹑手?蹑脚行至床边,只见澹台折玉依然如昨晚那般,脸朝外趴在床上,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