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也只能在这想想而已,人都是趋利避害的,金陵虽然装了一堆看不起人的世家子,但人家是真有钱,而且也真安全,那厚厚的城墙看一眼就能增加安全感,再看他们陈留,百废待兴就不说了,大王还磨刀霍霍向鲜卑,除非等鲜卑打完了,大王能告知天下他再也不走了,不然的话,外面的百姓就还是持观望的态度。
除了那些疯狂的佛子粉,他们不在乎屈云灭去哪,他们就想跟佛子住近一点。…………
萧融望着金陵诸人的目光有些许的蠢蠢欲动,等长乐少府看过来的时候,他又垂下了眼睛,还轻轻的咳嗽了两声,做出一副很是虚弱的模样。
长乐少府:“……”
他忍不住多看了萧融几眼,他的眼神看起来有点内容。
在萧融呼呼大睡的这一个时辰里,宫里几乎把他查了个底掉,当然,是他们自以为的底掉。……
萧融,男,还差一年弱冠,师从何人不知道,之前在哪拜师也不知道,他似乎是临川萧氏一族出身,但他本人从没往外宣传过这件事,所以是不是的,还待定。
临川萧氏在朝中也有人,一个在朝中做治书侍御史,另一个是尚书郎,官职都属于不高也不低的那种,在二等世家当中不高调也不落魄。
萧家和孙家的历史差不多长,都是几百年前就发家了,但如今的现状却是一个天一个地,萧家和其他世家比的话,那还是很有底蕴的,可和孙家比,那就只剩给人家当小弟的份儿了。
被大司马叫进来,问的还是这么一个根本没有名号的族中子弟的事,这俩人绞尽脑汁想了半天,还真想起来一点。
“延平年间,族中有人犯了错事,那人我应称他一声七叔父,他的父亲同我的祖父是亲兄弟,按族中规矩,家主将其除名、又将其一家都赶出萧家族地,后来他们在族地附近找了个房子住下,一直都没什么音信,前些年我听说他们家子嗣凋零,两辈人没活下来几个,只有一个孙儿好好的养大了,还送去外面读书,那个孙儿似乎便叫萧融。”
孙仁栾:“……”
延平年间,那都是四五十年前的事了。
不过没关系,如今的人最为注重血缘,别说四五十年前,哪怕是四五百年前的亲戚,只要双方都认可了,那照样也能处的亲如一家,孙仁栾正在思索的时候,对面两人看看他的脸色,揣摩他的心思,然后试探性的问他,是不是想让他们把萧融认回去。
看这两人的表情,似乎还有点不情愿,毕竟早就赶出家门了,如今萧融还在为镇北王效力,谁不知道镇北王是流民与异族之后,手下人不是村夫就是罪人,为这种人效力,简直就是自甘堕落。
孙仁栾:“…………”
他常常因为跟不上同僚的脑回路而感到格格不入。
镇北王的出身再差,如今他也成了镇北王了,那萧融早年吃过这么多的苦,家人都快死光了,在这种情况下的确,如果他是个拎不清的人,他很可能会非常渴望回到本家去,但他稍微有一点心气的话,他的想法就会走向另一个极端,比如痛恨将他们赶出去的本家,非常希望能把本家踩到脚下。
这两人也不是弱智,但他们看不到这种可能性,因为他们对于自己家族的地位太自信了,也太看不起屈云灭和萧融这种出身不好的人了,他们觉得这两人都是没受过教育的化外之人,从内到外都跟自己有着本质上的区别。这两人如今看起来很厉害,不过是世道不好、所以给了这两个草莽人出头的好机会,而这两人哪怕以后走的更高,都走到皇帝的位置了,他们也照样看不起他俩,没有别的原因,就是出身二字。
孙仁栾一辈子经历过的太多了,他见过无数的寒门子弟被埋没,也见过无数的高门大户被愤怒的流民冲破大门,平日高高在上的主人则被砍成肉泥,礼崩乐坏的时代,对一切都保有敬畏之心,才是真正的活命办法。
他看得透彻,可他没有提醒这两人,在他们问他要不要向萧融示好的时候,孙仁栾居然还答应了,理由也很简单,反正萧家又不是他们孙家的附庸,爱怎么作死就怎么作死吧。*
萧融可不知道他的“本家”马上就要来找他了,经过通禀之后,他施施然的走进大殿,然后站在合适的地方,朝坐在最上面的年幼皇帝行礼。
屈云灭曾要求他不准再向任何人行大礼,但屈云灭此时又不在,所以管他呢。
规规矩矩的把大礼行完,这时候也没有不能直视圣颜的规矩,所以萧融很快便抬起了头,他给了小皇帝准备,经过短暂的一秒对视,萧融才恰到好处的笑起来,不至于让小皇帝感到突兀,也不至于让周围人呵斥他。
小皇帝贺甫好奇的看着他,就是因为这个人来了,所以本来他应该在书房里练一天的字,却被舅舅派人打断,还给他换上了平时上朝才穿的衮服,让他出来见这个人。
孙仁栾对小皇帝的把控很是严格,只有五日一次的常朝他会让小皇帝出来放放风,其他时间就全都把他拘在后宫当中,唯一能随时去看望他的人就是他的母后,然而他母后有点忙,也很少过来看他。
贺甫敏感的意识到,这个人不一般,要不然舅舅不会这么兴师动众的。
等看到萧融脸上的笑后,贺甫心里那点不成熟的打量就消失了,他到底是个小孩子,小孩喜欢好玩的、也喜欢好看的。
贺甫忍不住的踢了踢腿,这就是他感到高兴的意思,孙仁栾坐在皇帝旁边,本来这边应该是垂帘听政的太后的位置,然而国舅自己坐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