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因?此,平日若有什么事端,几乎轮不到官府置喙。
早前王俭之事后,王氏私兵被?悉数大半,想方设法遮掩,才充作仆役留下些许,但不足以搅起风浪。
“欲成此大事,须得?仰仗诸位。”
书房中一盏孤灯,映出王公凝重的面容。幽深目光从在座几位老友面上扫过,缓缓道:
“若有谁后悔,如今说出来,也还?来得?及。”
几人换过眼神:“王公说笑了。这?些时?日频频上书施压,已是图穷匕见,岂有半途而废之理?”
事情做到这?种地步,待崔循领兵归来,决计不会?轻轻揭过。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釜底抽薪。
“太子偏听偏信,执意袒护公主,不肯令她交出手中虎符。而今之计,唯有清君侧。”王公眸中有厉色划过,“若到那时?,太子依旧执迷不悟,便只好改弦更张,另立储君。”
此言可谓大逆不道,但在座诸位谁也不曾惊慌失措。
那个位置由哪个萧家人来坐,本就得?经由士族认可,无非是崔循说了算,还?是他们说了算的区别罢了。
“原该如此。”顾公冷冷笑道,“这?些年,崔循这?么个后生仗着手中兵马,反倒欺压到你我头上。岂有此理?”
众人纷纷应和。
灯火明灭间,私语声如毒蛇吐信,定下了这?场“清君侧”。
事情的进展皆在萧屿预料之中。
他精心挑好了堪用的盟友,疏通关节,确保有人能在子夜时?打开?皇城金凤门,令各家私兵长驱直入;算过兵力差距,确准宫中当值的禁军人手撑不了多久;也令人时?时?盯梢城外的宿卫军,未见异动。
所图谋的一切近在眼前。
待到拿下建邺,崔氏阖族皆在他手上,崔循又能做什么?待到父王率军入建邺,他有此大功,如何做不得?太子?
又或者无需多此一举。萧屿忍不住想,他当真需要?自己那位父王吗?
这?一想法令他如梦初醒,连带着迫不及待起来。
动手这?夜,下弦月,光华微薄。
侍卫们身着黑甲,鸦雀无声。
王公并未露面,而是将事情交由他与次子王黎,自己在家中煮茶相侯,静待佳音。
萧屿同这?位打了这?么久的交道,知他不喜看?那些动刀动枪的事情,讲究那些再典型不过的士族文人气度,便只在心中讥笑一句,欣然应下。
他年纪轻,二十出头的青年,哪怕平日看?起来再怎么稳重,真到这?时?也会?心潮澎湃。
及至到皇城外,看?着高高伫立着的宫墙,只觉通身的血仿佛都热了些。
今夜驻守金凤门的禁军已得?庄氏授意,见乌泱泱一片侍卫也未曾声张,只默不作声开?了宫门。
宫门在夜色中洞开?,远远望去,倒似悄无声息张开?的兽口。
萧屿毫无所觉,驱马前行。
江夏王擅骑射,素爱围猎,膝下子弟为?投其?所好,大都会?自小习武。萧巍当初能得?世子之位,既因?他是先王妃所出,也因?他在那场围猎之中射得?一头虎,得?江夏王青眼。
与其?他兄弟相比,萧屿不大擅长武艺,但他自小耳濡目染,对于羽箭破空的声音再熟悉不过。
声音响起时?,他怔了一刹,随即想要?调转马头离开?。
但已经晚了。
在王黎的惊叫声中,箭如细雨落下,原本井然有序的队伍立时?乱作一团,叫嚷着“有埋伏”,争相奔走践踏。
浓重的血气四下蔓延开?来。
萧屿定了定神,不再后退,一骑当先率人冲出这?段长巷。
只是尚未喘口气,便见着严阵以待的刀盾兵。打眼一看?,便知人数众多,已远远超出他对于宫中当值人手的预估。
萧屿的心彻底凉透。
他自到建邺以来,筹谋算计无一不成,以致在不知不觉中信心与日俱增,直至如今被?当头泼了盆冰水,才终于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起已经一脚踩入旁人安排好的陷阱。
他不该亲自来的。可此时?再说什么都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