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故意模糊掉这两条命令的发出者,好叫门外的人摸不清这到底是不是汉王的命令。
然而羽林卫可没那么好含糊,符韬道:“羽林卫只奉王上亲口命令。”
殿内静了片刻,又是一道闪电闪过,“咔嚓”一声雷电巨响,黑夜飘起了大雨。
“中郎将似乎忘了一点。”郦壬臣的声音从里面缓缓传出,沉稳又坚定,“羽林卫也要听令于虎符的!”
符韬愣了下,应道:“是。请验虎符。”
他慢慢推开内殿的门,低头迈进殿去,先说了句:“王上恕罪。”
除非特许,一般的臣子是不被允许进入君王寝室的。
淅淅沥沥的雨声也被带进殿内,他抬头看去,只见丝绸的床帏紧紧的闭着,隐约可见君王的身影在深处,安静的躺着。
郦壬臣端坐在榻旁,神色淡定,一只手上正托着半枚黑色虎符。
“符大夫拿了虎符就走吧,王上需要休息。”
符韬不疑有他,赶紧接过虎符,与自己的另一半虎符严丝合缝的相对,马上又退到了殿外,关上殿门。
郦壬臣松了口气,眼底的慌乱只敢在此刻没人的时候流露出来。幸亏她及早推测虎符这么重要的东西汉王一定会随身携带,才在刘枢身上的内袍里找出来……
门外的羽林卫立刻跑动起来,去执行方才那道命令。殿外灯影摇曳,人影杂乱,很快,汉王宫六道大门就会被封住,任何人、物、消息都出不去,也进不来。
但是保不齐高傒还有什么暗度陈仓的手段会得到风声,万一他闯进宫来要求面见王上,那就不妙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就在这一刻,宫人匆匆来报:“相国大夫求见王上!”
郦壬臣攥了攥手,在门内朗声道:“王上今夜发病,身体不适,不见任何人。”
“可是相国大夫的马车已经来了……”
“进宫门了吗?”
“还没。”
“拦住他!”
郦壬臣紧张的再次站起来,但声音听上去依旧没有丝毫破绽,仿佛她是在底气十足的传达汉王的意思。
门外的宫人踌躇了一瞬,还是应道:“……唯。”
磅礴的大雨倾盆而下,淹没了许多嘈杂。
郦壬臣悄悄深呼吸一下,调整气息,又朝门外道:“王上已经睡了,若有进谏者,一律拦下,待王上休息好再议。
“诺。”门外人齐声应道。
听到王上已睡下的信号,有宫人问道:“可需要奴婢侍候王上更衣就寝?”
“不必了。”郦壬臣一口回绝。
“王上已经……”她又望了一眼床上一动不动的人,强忍住哽咽,“……已经睡着了。”
“可是王上的习惯睡前都要洗……”那宫人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门口的闻喜一口喝止:“闭嘴!哪有你讲话的份!”
那宫人不敢再说了。
郦壬臣透过殿门的网格纱布看到闻喜的身影朝里伏了一下,道:“既然王上已经歇下了,奴等就在殿外候一夜便是。”
这下子,郦壬臣终于放心了一点。但高傒就在宫外虎视眈眈,宫内虽有羽林卫警戒,但也有不少高氏的人蠢蠢欲动。她发下去的命令管得了一时,却管不了太久,明早天亮该怎么办?只有天知道了……
郦壬臣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算了,能撑一夜是一夜吧。
握住她手的那只手冷得像冰块,郦壬臣用双手去捂,却怎么也捂不热。她重新掀开床帏去看,刘枢的嘴唇已褪色到没有一丝血色,身体虽然还是柔软的,但冷的根本不像活人的温度。
郦壬臣小心的伸手检查了一下,与之前一样,没有脉象,没有心跳,甚至连心脏附近最后一丝温热也没有了。
难道……就这样结束了么?
她望着刘枢的脸,望着望着,只觉得眼眶涨的发疼,一行清泪不知不觉间滑落脸颊,她却没有心情去擦了。
“世上最后一个与我有关的人……也要不在了吗?”
轰隆一声霹雳响过,就像是要把人劈断似的,她像不堪重负的蒲苇,一下子伏倒在榻边,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串串掉下来,热泪砸在那人冰冷的手上,又马上冷却。
声势浩大的暴雨宛如密集的鼓点,肆意降落,覆盖住一切,在暴雨的遮掩下,郦壬臣压抑着哭声,浑身抖如筛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