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些大事上,李彻也算是守规矩。
到了回卫府的那天,李彻一大早便命人备好了马车,守在纤华轩宫门前。男人方一下早朝,便已踩着晨光来到她的寝殿。对方身上龙袍未褪,于妆镜前稍稍躬身,为她挑选了支精致的金累丝孔雀簪。
金簪入髻,李彻牵起她的手。
马车徐徐,朝宫外行驶而去。
此去卫府,需得先穿过那一条热闹繁华的东市。听见小摊位上的吆喝声,卫嫱下意识挑开车窗帘。扑面而来的是街上悠闲自得的烟火气息,人群喧闹,行人神色各异地擦身而过。悠悠暖日高悬,自由而轻快地落入众人眼眸之中。
在宫外,就连风也是自由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那清风吸入肺腑,淡淡的龙涎香气流转,萦绕在卫嫱鼻尖。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在一座府邸门前停落。
偌大的牌匾,其上“卫府”二字,久违地映入卫嫱眼帘。
令她压抑的是,卫嫱本以为,卫府有近一年无人居住,宅府里应当处处落满了灰尘。推门而入时,院落并未有她想象中的那般陈旧破败,院内反倒处处干净整洁。
似有人提前精心洒扫,将府邸打点过一般。
卫嫱先一步李彻,迈过大门门槛。
甫一走进前院,她的一颗心便莫名跳动起来。寂冷的长风拂过飞檐,落得一地东风无声。前院里种的腊梅开花了,株株嫣红的花瓣,装点着寂寞清肃的庭院。
她张了张嘴唇,想要唤出那一句,
阿爹,兄长。
无人回应她。
唯有龙涎香萦绕在身旁,与凉风一道,将少女周身裹挟。
李彻陪她去了青梨苑。
起初,她有些抗拒与对方一道踏入寝房。
一年之前的冬夜,李彻带兵将卫府围堵的场景仍历历在目。
她忍着情绪,方一迈入寝屋,身旁男人便牵起她的手。
对方动作极自然,仿若未注意到她眼底的抗拒。
清凌凌一阵风铃响,卫嫱抬手掀开入户的纱帘。
有玉梅探入窗牖,遥遥望去,竟像是一朵雪白的梨花。
李彻看见她摆放在床头的玉佛。
玉佛低眉顺目,正被人供奉在床头,除此之外,寝屋内四角,亦供奉着菩萨像。
见状,男人眸光微变,似乎在探她口风一般,问出声:“朕那日忘记问你,你为何要在屋中摆放这般多的玉佛?”
卫嫱抬眸,只见李彻目光定定,落在她身上。
那眼神清明而锐利,似乎要将她看透。
少女抿了抿薄唇。
因为愧疚。
更因为补偿。
当年那一杯毒酒,换来的除去三皇子李彻的死讯,还有她每个梦回时无法驱散的噩魇。她时常梦见对方入梦,少年满眼通红,流着泪问她。
阿妈,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