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孟长盈在,他这会还真不能得罪她。
这女人不止邪门,立场还飘忽不定,万俟望手里的北关二镇还没捂热乎,他可不想招惹孟长盈。
万俟枭没话说了,自然不会再有谁敢大放厥词。
年号一事初定。
后续再有些琐碎政事,万俟枭没心思找茬儿,每一项便都按不旧部地推进。
食时到,百官下朝。
万俟望照例随孟长盈回长信宫,算作请安,也跟着用膳。
冬日里孟长盈爱吃汤饼,今天便还是汤饼,但浇头肉酱有许多种。还有难得的裹鲊,也是南方流行的吃法。
一人一方玉案,孟长盈用膳几乎是悄无声息的,可万俟望在她面前,却总难做规矩模样,时常将汤饼吃得稀里呼噜。
万俟望吃着裹鲊,总觉得这玩意儿太咸,咬上一口,得配上大口汤饼才能咽下去。
“娘娘,这裹鲊也太咸了些,南人口味这么重吗?”
他说完,就埋头喝汤饼。
孟长盈看了眼月台,又慢悠悠地咬一小口裹鲊,才道:“一样东西,在千人手中便是千种滋味。这裹鲊是月台做的,我觉得滋味甚好。”
不远处端着碗正逗胡狗儿玩的星展闻言,也从屏风前探过半个脑袋,道:“我也觉得很好吃,陛下,你若是嫌吃月台做的东西,可以少来嘛!”
说完,也不等了回应,又缩头自己玩去了。
万俟望抬起头,倒是真没想到这裹鲊是月台做的。
毕竟鲜鱼做成吃食可不简单,月台瞧着温柔文弱的,原来下厨时还能杀鱼。
万俟望对月台一拱手,笑道:“倒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细细品味之下,方觉这裹鲊甘味鲜美啊。”
月台正用巾帕给孟长盈擦拭嘴角,闻言也只皮笑肉不笑地回以一礼。
“陛下谬赞了。”
孟长盈饭量不大,这会已吃够了,正懒懒倚着凭几,道:“你这话头转得够快的。”
万俟望又吃下几口裹鲊,才笑着说:“客随主便,小七可不敢托大。”
孟长盈微点头,示意他接着吃,又随手拿过几本公文来翻。
看了没几本,孟长盈忽地目光凝住。
万俟望虽说在用膳,可余光一直关注着孟长盈,第一时间便发觉了她的停顿。
万俟望抬眼定睛一看,孟长盈手中公文是浔州刺史上奏,关于凌汛灾情暂缓,又遇暴雪成灾一事,他昨夜才批过赈灾诸事。
“娘娘,浔州此事可有不妥?”
万俟望没等孟长盈发话,便主动恳切询问。
孟长盈放下公文,目光落在脚边燃着的铜篓红炭上,过了片刻,才轻声道:“民生多艰。浔州曲州凌汛受灾六郡,两年内赋税降三分之二,傜役全免。”
民生……多艰?
万俟望眼瞳微动。他当孟长盈是玩弄权术的窃国贼,却不曾想到她竟也心怀天下百姓吗?
“小七这就重新批阅下诏,想必浔、曲二州百姓必定感念娘娘厚恩。”
说着,他放下碗筷,拿过公文,另一手执笔舔墨。
孟长盈却摇头,淡声道:“不必提及我,皇恩浩荡,百姓该念的是你这位皇帝。”
舔墨动作一顿,狼豪笔尖押入墨砚中,浸饱墨汁。
万俟望蓦然抬眼,却只看见孟长盈冷淡平静,一如往常的模样。
半晌,他轻笑一声。
“小七听娘娘的。”
明明是和从前一样的话,尾音却不自觉柔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