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望眉间微紧,转头一看,果然是星展。
好个讨人厌的丫头。
星展已快步走近,探手就要夺过卜筮书。
万俟望却右腿后撤,身体一让,将卜筮书往后一拿,另一只手上去格挡住她的动作。
“娘娘还昏迷着,你却在这大呼小叫,你又想做什么?”
星展没料到万俟望竟然和她动上手了,又听得他的责问,眉宇间染上急躁。
“你快放下卜筮书,那不是你能碰的东西!”
万俟望轻呵,眼眸鸦羽浓黑垂着,又骤然太阳,眸光摄人。
“娘娘当真是把你宠得无法无天,你可还记得朕是这大朔皇帝!”
往日在孟长盈面前,他一身气势总是收着,可此时凛然犀利作态竟当真有帝王之相。
星展为被他所震,不免小退一步,目光惊疑:“你……”
她想说你不过是主子一手扶起来的傀儡皇帝,可望着万俟望幽沉面容,竟说不出来。
万俟望扯扯嘴角,突然轻笑出声,微一歪头道:“我吓着你了?”
这一转眼,他又一如往常的爽朗少年模样,和人开玩笑。
星展却难以放松,眼底仍带着警惕,可还念着卜筮书,只道:“你快将卜筮书还我,这可是褚太师留给主子的,如何能被你拿在手里。”
星展语气急,但好歹稍稍多了两分退让尊敬。
万俟望闻言,看着手中书页边缘泛黄的卜筮书,脑海里闪过六年来孟长盈每一次的占卜,略有怔忡。
褚太师之名无人不晓,此人名叫褚盛,字华延,乃是曾经汉室的天子之师。
在朔太祖马踏中原,入关建朝那日,褚太师三沐三衅,齐整衣冠,于褚家祠堂投缳自缢,清名气节传诵一时。
可无人知晓,褚太师是在年仅九岁的孟长盈面前悬梁而亡。
这本书卜筮书,竟是褚太师留给小外孙女唯一的念想。
想到这节,手中轻飘飘的卜筮书,竟忽然重如千斤,让他难以盛托。
万俟望迅速将卜筮书放入星展早早伸出来的手中,转身大步流星离去。
若细看,脚步竟毫无章法。
直到走出长信宫,冰凉空气扑在面上那一刻,万俟望才停住步子。
今日孟长盈一刀砍杀乌石兰烈,让他大为震惊,方知孟长盈平淡执棋的表面之下,翻腾着不息的仇恨之火。
可乌石兰烈并不能算罪魁祸首。
不止是孟家三族不能只算在乌石兰烈头上,还有褚太师,还有漠朔人夺了汉人天下。
孟长盈会把这些算在谁头上呢?
成宗已死,乌石兰部已灭,下一步呢?
在这一刻,万俟望突然很想很想看透孟长盈的内心。
他在她心里,是什么人?
一点冰凉忽而融化在他眉心。
万俟望抬起头,入目是纷纷扬扬的雪白。
又下雪了。
寒冬腊月里,北地一场雪要下上许久。
日子一天冷似一天,各州郡多地有皆有灾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