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树站在大树旁边时,也不全然都是撒娇耍赖,蛮不讲理。小树也可以如现在一般,磊落笔直,目光坚毅明亮。风华之地北门,连城身侧站着这样一个年轻人,清瘦单薄,但也意气风发。风浅浅吹着桃小玖柔软的短。比起3年前刚下山那一阵,桃小玖不再身影孑孓,也不再那样横冲直撞。他长高了些,肩膀更宽了些,从少年长到青年,也能够挡在旁人前面,成为有担当的存在。阳光落在年轻人身上,竟然有些温柔。其实很多人是认识桃小玖的,从三年前籍籍无名,到现在也是旁人不敢惹的存在。来自于那个暴力的13组,又与白禾不清不楚……只是,桃小玖如今站在连城身侧,站在华司之中,着实奇怪。而此时,华司对面,是跟随白鹤、跟随安鹤千百年的大妖。今日前来华司,为替安鹤报仇。两方对峙,好似维持了千百年的和谐表象被撕破。本来就是两方截然不同的势力,又哪能真的和平共处?只是今日有合适的契机,让双方真实关系彻底袒露。连城于门前停下脚步,侧首看了桃小玖一眼,还是有些不放心:“瞧你这笨样,可以吗?”在连城眼中,桃小玖总是小小的、又笨笨的,还是一个小朋友,好像风一吹树干就要断。然而桃小玖其实已经好高了,心性也坚韧,他只是比了个“ok”的手势,叫连城放心。可连城还是看向谦吾,谦吾竖刀站在那里,佝偻着脊背,恹恹的打着哈欠,吊儿郎当的看了连城一眼。连城终于放下心来,在谦吾面前,所有的凶猛善战的妖都称不上大妖。谦吾才是那个最善杀伐的妖,而且苏十肆说小崽子没那么笨,聪明的很,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很快,黑鸟展翅,羽翼犹如黑云压城。连城一跃而上,乘鸟而走,去往灾厄的中心。他将华司的大门留给了桃小玖与谦吾。……最初,华司的那些妖,对于桃小玖的出现很是诧异。一只半妖,与连城院子里的树关系都很好。来自于13组的小道士,与白禾联手斩杀安鹤,斩杀前代妖王的儿子,凶狠的不像样子。其实对于桃小玖的存在,许多妖都是有些介意的。只是之后见到桃小玖耳边小花招摇,见到桃小玖总是蹦蹦跶跶跟在连城身后。逐渐许多妖发现桃小玖与连城是有些像的,抛去眉眼不谈,最像的还是身上的气息。都是扎根于华司那片土地,受一方土地庇护。只要桃小玖站在华司,这方土地就会毫无保留的支撑着桃小玖。所谓新旧更替,物换星移,白鹤曾经的辉煌已经成为过往。此时,大桃树家的小树从容自信的站在门前,守着自家大门口。只是他这次身后站着许多人。其实,这也算是谦吾第一次与这棵小树合作。桃小玖最擅长的还是用阵,但是在华司这片土地上,一切都偏向于他。阵是之前一早就布好的,桃小玖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一天。大阵覆盖住华司每一寸土地,与华司相辅相成。按照最初的计划,谦吾站在大阵最凶的阵脚,借助大阵的力量,化为最凶猛的兽,站在最前方。桃小玖站在谦吾身后,神色平和,双手结印,保持着大阵流转,其他妖各司其位。其实今天并不是华司被突袭,而是一场早就计划好的应战。因为桃小玖这个阵法师的存在,华司的力量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发挥。其实大树真的不用为小树担心。小树靠谱的时候还是十分靠谱的。……巨手扒开大地,地面黑气弥漫,好似什么万分恐怖的邪祟要从地面钻出。青天白日,人们纷纷逃窜。恐怖景象通过互联网迅速传播,又被迅速屏蔽、切断。有人深信不疑,有人半信半疑,说那是特效。但是无论如何,恐怖的画面已经出现在屏幕之中过,加上华市最近各种层出不穷的事件,恐惧的种子已经种下。连城乘黑鸟凭空而至,于空中盘旋片刻,终于降下能够遮挡世人目光的帐幕。邪祟被隐藏于帐幕之内,刚刚所有的一切好似从来没有存在过。逃窜的人们停下脚步,不可置信的揉着眼,以为是自己眼花。连城乘黑鸟俯冲向地,却于半空停下。只见帐幕之内,有一男子,手撑红伞,缓步而来……连城眯着眸子,琢磨片刻,与黑律落在一棵大树树梢。如非必要,不妄图介入别人因果,这是为妖准则,连城还是晓得的。……许久之前,春和将还是小鬼的谢妄带出山林,让谢妄滋生恶念,虽然一切因为谢妄本性为恶。但是春和想,许多事情确实因他而起,那么便由他来了断。春和抬手,用畏惧做笼,将扒开地面的邪祟困在笼中。,!春和继续向前,一路直抵冥都。红伞,黑衣,只身一人在冥都古老的大殿独行。许多人是认识春和的,那个美得惊人、曾被谢妄囚禁在殿中的玩物。只是玩物而已,却看不清自己身份,自视甚高,嚣张至极。也有极为古老的冥差,晓得春和的真实身份,于是低头不敢做声。彼时,谢妄高坐王位之上,单手托腮,笑吟吟的垂眸看向春和:“你来了……”春和仰头看谢妄,目光无端带着一种悲悯,是那种神怜世人不带任何私人感情的悲悯。谢妄身边鬼侍踏出半步,厉声呵斥春和:“城主面前,需恭谨谦卑,谨慎言行。”闻言,春和拂袖,身后出现一把木椅,他从容不迫的坐了上去,轻飘飘的看向谢妄:“恭谨谦卑?你问问你们城主,他敢吗?”此时,春和把玩着一组阴阳鱼玉佩。据闻那阴阳鱼是长夜城主的信物,阴阳鱼玉佩合上之际,长夜城的大门将会打开。冥都将永远陷入黑暗,将会同那湮灭的长乐城一样,从此不见天光。届时,恐惧将会扎根在冥都所有生灵心中,那才是真正的灾难。也是长夜城主看守着长夜城大门,冥都才得以安宁。见春和把玩着阴阳鱼玉佩,众人纷纷不敢做声,而是心中猜测春和来历。谢妄则是轻飘飘看向刚刚质问春和的鬼侍:“怎么敢对长夜城主不敬?”鬼侍瑟瑟发抖的看向春和。只是,谢妄漫不经心的一挥手,鬼侍便魂飞魄散。随即,谢妄继续笑吟吟的看向春和:“城主莫怪,是我管教不力,没有教好下面人规矩。”谢妄一声城主,算是坐实所有人的猜想。原来那被囚谢妄殿中,囚鸟一般的男人就是长夜城主。很快,阴阳鱼玉佩漂浮于空,一扇黑白门出现在春和身后。春和依旧闲散的坐在椅子上,在背后幽寂的门衬托之下,更显得不可琢磨。掸了掸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春和不疾不徐道:“我要与你们城主谈事情。尔等还是避让为好,若不避让,发生死伤,概不负责。”闻言,谢妄掸了掸手:“都褪下吧。”说话间,众鬼逐渐退得干干净净,春和与谢妄也逐渐消失在这方空间。天地轮换,闲杂人等退让,周边森严殿堂逐渐淡化,而春和与谢妄曾共同住过好久的村落逐渐显现。清风吹拂稻田,传来稻香阵阵,不由让人放松了警惕。谢妄的眼神都不由柔和了起来,不再单纯是那种病态的占有欲以及阴郁的爱意,而是浅浅淡淡的怀念。他是真的怀念最初他与春和一起住在村子里,稻田边插着红伞的日子。可是他晓得,这里不是当年的稻田,而是春和构筑的世界。就像过往已经回不去了,只能铁着心一直向前走。人世间的畏惧源源不断涌进谢妄的身体,可谢妄依旧满是依恋的看着春和,既乖巧又天真无辜,像是最初山林间拽住春和袖子的小鬼。谢妄声音很轻,带着点委屈:“哥哥,你要杀了我吗?”春和看着眼前谢妄,不能否认他扭曲的情感,但同时依旧要承认……谢妄一如既往的会伪装。春和不会慈悲,不会动摇,可他还是张开双臂拥抱了一下谢妄。拥抱那个最初遇到的小鬼,不对,那个小鬼也很是虚伪。算了……就当拥抱过往吧。毕竟春和是真的从那段过往中获得人类的感受与经历。良夜、稻田、蝉鸣……相拥的男人,竟然显得有些唯美。分开之际,春和持伞,伞尖硬生生戳进了谢妄的心脏。谢妄没有躲,只是握着戳进心脏的红伞笑,笑得有些苍凉,又有些诡异:“哥哥,你真的想杀了我啊……”说话间,畏惧依旧源源不断涌向谢妄身体。谢妄继续道:“可是,哥哥,你知道吗?我一直想要变成你一样的鬼神,这样我就可以拥有你。”谢妄摊开双臂:“你看看我,我依旧站着。哥哥,你说过,只要人类畏惧存在一天,你就可以不死不灭。我也是这样的对不对。只有我能够陪伴你永远……”说着,谢妄目光中充斥着向往,可语调却越来越癫狂:“我懂你,你也懂我。我们曾经在一起,今后也一定会一直在一起。哥哥,我们以后就在这稻田旁生活好吗……”春和却伸手,犹如以前一般,伸手摸了摸谢妄的发顶,无奈叹息:“没有以后了……”谢妄似乎也意识到什么,缓慢垂头向下看去,只见红伞破开的伤口并没有恢复,而是在一点点变大,在自己胸腔处形成一个黑洞。不对,到底是哪里不对,他明明掌握了畏惧的力量。他不解看向春和,春和眉眼却是那样慈悲,他轻声道:“阿妄,不一样的。你的畏惧源于人类的绝对畏惧,只会反噬你,伤害你,绝对不能帮助你成为鬼神。”真的不一样,春和是自然而然形成。来自于人类各种各样的畏惧,畏惧天空不下雨,庄稼干旱,这样便不会有一个好年头。畏惧不能觅得良人,求得一段好姻缘。畏惧父母年迈,从而生离死别。许多许多畏惧,其实具备双面性,究其根本,来源于人类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来自于人类最美好的情感与爱,以及对未知最恳切的期望。畏惧这种阴暗属性,让春和为鬼。可是祈盼美好这些向阳的属性,又让春和生而为神。鬼神一说,从来不只是单纯的畏惧。:()不要吼他,他只是朵小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