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初听是褒奖,细品之下,却带着几分审视和掂量。
周凯顿了顿,继续说道:“今日得见江河同志本人,倒是比我想象中……嗯,要显得朴素一些。不过古人云,‘大巧若拙,大勇若怯’,往往是那些看起来貌不惊人的同志,才更能沉下心来,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
“这种朴实无华、沉稳内敛的气质,也正是我们当前干部队伍建设所需要的嘛。”
周凯说这话说着说着自己感觉有点虚。
若论外貌,陆江河与“普通”二字,着实是八竿子打不着。
他一米八出头的个子,身形挺拔匀称,常年奔波于项目一线,皮肤是健康的古铜色。
五官轮廓深邃分明,一双眼睛尤其有神。
去年在处置那起突发事件时,他左边眉骨上方留下了一道寸许长的浅淡疤痕,这道疤痕非但没有破坏他整体的俊朗,反而给他平日里温和的表象之下,增添了几分寻常文职官员身上罕见的悍勇与果决,甚至带着一丝若隐若现的“匪气”。
这使得他在一众衣冠楚楚的干部中间,总是能被人一眼辨认出来,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不少人评价陆江河“锐气太盛,容易得罪人”,也并非无的放矢。
此刻,周凯这番话,明着是肯定,暗地里却像是在敲打,带着一股子不加掩饰的审视,甚至可以说是某种程度上的挑衅。
陆江河心中微微一沉,他与这位新来的副市长素昧平生,今日不过是初次见面,对方这番话究竟是何用意?
他看出周凯是来者不善,可自己究竟是在哪里,不经意间得罪了这位手握实权的新贵?一时间,陆江河有些摸不着头脑。
陆江河心中念头急转,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笑容。
不过,陆江河从来就不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尤其是在言语交锋上,他自信不输于任何人,这一点,明阳县的许多同僚早已领教过。
他微微躬了躬身,声音清晰而沉稳:“周市长谬赞了。我这点微末的成绩,实在不足挂齿。比起周市长您这样出身名门望族,自幼便耳濡目染家族的言传身教,又在国家部委那样高屋建瓴的平台上历练多年,我这点基层摸爬滚打的所谓‘经验’,不过是井底之蛙的浅见罢了。”
“我们这些基层干部,大多是摸着石头过河,视野和格局都有限得很。不像周市长您,站位高,看得远,许多我们连想都不敢想的战略层面,您恐怕早已运筹帷幄,了然于胸。‘’
“明阳县未来的发展,特别是家具厂和万寿村这两个被市里寄予厚望的项目,往后还需要周市长您这样的领导多多指点迷津,给我们这些在基层埋头苦干、或许在您看来‘貌不惊人’的干部,多把把舵,指明前进的方向啊。”
陆江河这番话,字字句句都透着“谦逊”与“仰慕”,将周凯的“红三代”背景不着痕迹地点了出来。
明面上是把周凯捧上了天,夸他有背景、有高层经验、有战略眼光,实则是在暗讽他可能脱离基层实际,不接地气,顺带也回击了先前那番审视。
站在一旁的高厚德,额头瞬间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