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这一幕,姜芜感到非常恶心与疑惑。
守卫穿着具有兼具防卫与进攻功能的铠甲,而裁决者只穿着贵族男子华丽却柔软的织物。他们的体格相当,若是说□□实力——久经锻炼的守卫应当更强一些才对。他并不应该知道裁决者的真实身份,知道他具有的魔法的力量,在他眼里,对方应该只是领主小姐身边的一位面首,狗仗人势,横生祸端,无故刁难,如同戏剧中典型的反派小人。
被这样的人殴打,他理应当感到愤怒,若是气性大一些的人,甚至会不顾身份地还手。然而这位守卫先生在此情境下还是这样的谦卑与柔顺,比最听话的狗还要具有低下的情态。无论对方怎样对待自己,他都只会忏悔自己的罪责,而非感到愤怒与不甘。
他连怨恨的、怨毒不满的眼神都没有,甚至没有勇气去看裁决者的脸一眼……姜芜感到一阵窒息,她开口说道:“够了……!”她看向守卫,问道:“你不生气吗?他做了这样的事情。这并不正义,也不合理。”
那守卫听罢她的话,更加胆怯了。他爬也似的跪伏膝行到姜芜面前,哆哆嗦嗦,嘴唇颤抖,亲吻她的鞋子,说道:“请您不要这样说,都是我的错,我不敢生气……求求您,求求您和先生原谅我,我会滚得远远的,连一丝衣角也不让您二位看见……”
裁决者看着他那副样子,冷冷地哼了一声。如果不是仪态所限,姜芜甚至怀疑他会在此人的脸上吐口水……裁决者说道:“滚吧。”
那侍卫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屋子,从外面关上了门。也许是因为裁决者说的是“滚”,他连站起来都不敢,从背影来看,实在过于像一只可怜的狗,左支右绌的。
姜芜陷入沉默之中。
裁决者坐回了椅子上,他又变得那么风度翩翩、释然优雅了。他看向姜芜,轻笑,问道:“您看出了什么?有何感想……可别光顾着骂我过分哦?那样我会很受伤的。”
姜芜摇了摇头,思考着刚才那人的表现。结果如此明了,甚至不需要太多的分析。她说:“他很不对劲。”
人都是多面的、活泛的,再温和的人都会有愤怒的时刻,然而那守卫却似乎剔除了一切愤怒与反抗的情绪,只呈现出让人感到有些恶心的温顺谦卑。他仿若是一个泥捏的人偶,即使被水泡成了一盆汤,也不敢对上天的安排作出任何反抗。
裁决者认同地点了点头,他说道:“这便是讲师小姐的罪行了……”
他眯起了眼睛,像是毒蛇将要进攻一样。姜芜能够感受到他隐含在话语之下的怒火熊熊燃烧,他压抑着,如同方才经受虐待的人是他本人一般:“——那个女人,那个恶魔。她一口吞下了这座城市的所有愤怒,让所有人都变成了温顺的羔羊。她用圣彼得港所有人的反抗之心与灼热的愤怒滋养着自己的力量,却放任人们成为空心枯骨、空壳人偶。”
姜芜想到讲师的脸,联想裁决者所说的话,感到一阵恶心。
吞下一整个城市的人的愤怒,不知那是一份多么广博的力量……讲师看起来是那样一个温和的女人,也许她赤红的发丝与赤红的眼睛就是吞服下的愤怒的外在化身。她摇了摇头,看向裁决者,说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她确实强得难以想象。”
裁决者点了点头,他笑说道:“如何?您现在愿意收我这份礼物了么?她在您心里是有罪之人了么?”
听闻他们正在讨论与自己最亲密的人,园艺师不禁握紧了姜芜的手。姜芜安抚地摸了摸她的脑袋,看向裁决者,说道:“我不能意识到这是一件多么罪恶的事情——何况倘若她那么强,我们恐怕并不能够战胜她,又何谈‘你把她送给我’呢?”
裁决者笑了,他牵起了园艺师的手,手指轻轻摩挲着少女嶙峋的手掌,仿佛正准备安抚她。
然而他看着姜芜,舔着自己的牙齿,说道:“过去的我或许不能够战胜他——但是在我杀死我那么多同胞之后,我想我已经与她有了一战之力。”
他似乎准备要贴过来吻姜芜,姜芜后退一些,拉开了一段距离。裁决者无奈地笑了笑,说道:“我会尽全力去击败她——哪怕耗费了我全部的生命也在所不惜,为了您,我愿意付出这样昂贵的代价。”
姜芜冷笑了一声,说道:“别说这样的话,你本来就想死。别拿我做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