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上屋顶坏了一处,漏了一晚上的雨,想着你家有梯,正巧借去用用。”
来的是刘家的一个年轻小子,叫刘顺水,和钟洺年纪差不多,两人还算相熟。
钟洺替他去搬了梯子,转而听刘顺水说家里人手没几个,想到自己闲着也是闲着,遂主动说过去帮忙。
刘顺水好生谢过,又借了个锤子敲木钉。
去的路上钟洺没多想,到了屋前看到刘兰草,才想起刘顺水好像是刘兰草的侄子,只是不知刘兰草为何现在是跟着娘家住的。
他快速打量一圈,没看见苏乙,只看见刘兰草生的那个哥儿守着土灶烧水。
没寻到人,他略略黯然,收了视线,去听刘家兄弟商量怎么修屋。
没一会儿,刘家兄弟依次顺着梯子爬上屋顶,钟洺站在下面帮着扶梯子和递木板、木钉。
敲敲打打的声音响了一阵子,赶上卢家哥儿进来送水,到了他面前,也递了一碗。
“阿洺哥,你喝水。”
钟洺本想说不必了,他总共没干什么,何必多喝人家一碗水,家家户户挑淡水上来也不容易。
可人家都递到面前,不好不接,只得道了声谢,端过来放在手里喝了两口,再无他话。
卢雨故意耽搁了片刻,单手摆弄着自己斜绑的麻花辫,长发顺着肩头垂落到胸前。
在水上人家,未嫁的姐儿和哥儿梳辫,出嫁后盘头、束发,区别是姐儿双辫,哥儿单辫。
他自诩此刻姿容含情又娇羞,却不见钟洺有什么别的反应,连眼睛都没落在自己身上,既讨了个没趣,只得暂且提着水壶放到一旁,朝屋顶上的人道:“表哥,你们一会儿下来自己倒水喝。”
刘家的屋子不难修补,就一点小毛病,使木板覆上,再凑合两日没问题。
完事后,钟洺搬了梯子往屋前去,刘顺水落后一步,叫来始终在旁边转悠的卢雨,低声道:“我费心把人给你寻来,你可莫要浪费,方才送水时他可说了什么?”
卢雨拍打着自己的衣襟,臊眉耷眼。
“哪有什么如何,人家连看都没多看我一眼。”
他抿了抿唇,问刘顺水,“表哥,你当真打听了,钟洺他没有心仪的姐儿哥儿?”
刘顺水肯定道:“保准没有,他定下心思说要娶亲总共才几日,哪能就冒出这么一档子人了。”
说罢劝解表弟道:“你样貌不差,在他面前露了脸,他必然能记得你这号人,回头多遇几次,混个脸熟不就成了?再不行的话,我看你也别在这一棵树上吊着,他家穷得成亲连艘新船都置办不起,算不得多好的人家,不说别的,姑姑八成也不能答应。”
卢雨甩下辫子,不虞道:“他现在没船,不代表以后也没,再者说,我娘素来疼我,我要是打定主意要嫁,总有法子磨到她点头。”
他是听说钟洺现下改邪归正,前些日子还卖了只五两的大江珧后,起的这心思。
论赚钱的本事,他觉得整个白水澳都没有汉子胜过钟洺,下一趟海就有五两银,哪怕不是日日有,一月有上一次也足够吃香喝辣,这还不算好人家?
他若是真能和钟洺成一家子,不知要羡慕死白水澳的多少人,想想那副场面,简直做梦都要乐醒。
为此,这份心思他连亲娘都未告知,只暗自说与同钟洺有交情的刘顺水,让他帮忙。
反过来,刘顺水也有求于他,这汉子看上了和卢雨顽得好的葛家小哥儿,还要托他送礼呢。
钟洺等了好半晌,总算等到了和卢雨一起过来的刘顺水。
两人有说有笑,看着关系亲近。
钟洺恍然,想到刘兰草的大女儿嫁的是姨家表哥,加之刘顺水也未成亲,说不准刘兰草就是喜欢这等知根知底,亲上加亲的婚事。
不然刘顺水家屋顶坏了,卢家哥儿跑来送什么水,刘顺水自己就有个亲妹子。
“阿洺,劳烦你跑这一趟,回头等飓风过去,你来我家船上坐坐,咱们兄弟吃口酒。”
“你我之间客气什么。”
钟洺以为自己所猜不错,更不愿再多打扰,他把木梯往肩上一扛,另一手拎了锤子,“我这就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