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以史为鉴,为了杜绝那等“竭泽而渔”的采珠方式,对官办珠池的管辖十分严苛,除却登记在册的珠户,私自盗采量重刑,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上一世的钟洺正是因为这个缘由,被几粒小小珍珠所害,客死他乡。
……
往事已矣。
重新站在清浦乡的码头上,钟洺没了前世那些不着四六的杂念,一心想着卖了东西换钱。
他家现在的银钱加在一起,勉强只得个一两银,其余都被以前的他大手大脚花没了影,想都想不起是用在了哪里。
别说娶亲了,若是一段时间出不得海,真是糊口都费劲,遑论明年开春还要缴各色杂税。
午后的圩集比起早晨算不得热闹,很多摊贩都已卖完收摊。
钟洺数出五文交了市金,捡了处地方落下扁担,把江珧、海猪、鲍鱼和螃蟹摆出来。
面前的东西实在太过瞩目,不用他多吆喝,摊子前很快就聚了一堆人,你一言我一语,直问得他脑袋嗡嗡响。
打眼看就知道里面泰半都是看热闹的人,八成不会掏钱买,真正兜里有银子的,也就两三个而已。
钟洺听了半晌,清了清嗓子,盖过现场嘈杂。
“诸位,要问这江珧从哪来,自是从海里捞的,离水没几个时辰,上船后搁海水里,尚且活着,最是新鲜,里面的瑶柱肉比拳头还得大两圈,裙边单独扯出来都能烧一锅好汤,买回去保管不亏。”
被他这么一说,挤到摊子前的人头又多了几个。
“你就说个实在价,多少银子卖?”
有人往前站了站,背着手问话。
钟洺看过去,见此人穿一身细布袍子,头戴商铺掌柜素喜的巾帽样式,腰间挂着荷包、香囊。
他伸手比了个数,“五两银。”
四下一阵喧哗,有人虽看样子就不是买得起的,偏也要多嘴多舌地讲一句。
“这价钱可一点不实在,带子价贱,巴掌大的也就卖个三五文钱,你这个无非是大了些罢了,怎还要得上五两?”
问价的掌柜也嫌贵。
“东西再大,味道还是那个味道,谁犯得着花五两银子买这个?”
“就是,这小子忒贪。”后面有人附和。
钟洺笑了笑,也不恼。
“这只江珧搁在它族里,也是个祖宗辈的了。各位要是不稀罕要,我挑去东街那边转一圈问问,应当也不愁卖。赶上那头有闲情逸致的老爷,拿这壳子去请人做个摆件,搁在家里都极好,其余时候,有钱都换不来。”
他本来就没打算把这东西当肉买,论斤称有什么意思,当一样东西够大够少见,卖得就不是味道,而是珍奇。
见他不乐意让价,看热闹的人散去一波,又来一波。
钟洺老神在在,并不着急,还插空把其它几样都卖了出去。
四斤多的海猪,按十八文一斤卖,得了七十八文。
活鲍鱼一共七个,五个大的有半个手掌长,肉质肥厚,十五文,小的两个十文,共九十五文。
五只螃蟹大小差不多,沉甸甸的,他干脆论个卖,二十文一只,统共一百文。
两钱半多的银子到手,够称一斗粝米,他拿出零散的十文钱,跟过路的菜贩买了一大把鸡毛菜、两块豆腐。
期间凡是来打听江珧的,他一概好声好气地答话,但在价钱上仍旧是半点不让。
又过两刻钟,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带着两个小厮匆匆赶来,见江珧没卖出去,好似还大松了口气,上来价都不问,直接就道:“这物可还活着?我们家老爷点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