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寄柳也阴阳怪气地笑了声:“卖女儿就算了,这么恬不知耻就不好了吧?”姚父被她二人嘲讽得脸都涨红了,在那卖身契和断绝关系的声明上按了手印之后,向傅瑶讨了钱,便领着妻儿离开了。盼娣的目光定在他们身上,一直等到消失不见之后,霎时又落下泪来。她方才强撑着并没哭,可如今却实在是绷不住。哪怕知道自己在家中是多余的,从来未曾受过重视,纵然百般讨好也换不来半点喜欢,甚至会为了还赌债被卖,但真见着他们这样头也不回地离开,却还是会难过。可她也知道这样不好,所以立时就拿袖子抹了泪,向傅瑶她们道:“多谢姑娘。”“想哭就哭吧,不必强行闷在心中,”傅瑶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安抚道,“把委屈都哭出来,就可以揭过去,再不想了。”从小到大,盼娣就没有被人这样温柔地对待过。她见过富贵人家的大小姐,要么是颐指气使,要么是高高在上的,从没有遇着过像傅瑶这样……盼娣抹了抹眼泪,勉强露出个笑来:“我不难过的,我很高兴……姑娘,你给我取个名字吧。”她的确懂事得很,傅瑶想了想,试探着问道:“叫雁鸣好不好?”“好。”雁鸣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等到银翘将雁鸣领取换衣裳吃东西,虞寄柳同傅瑶感慨道:“你眼光很准,她的确是个懂事的姑娘。”“我眼神一向不错。”傅瑶厚着脸皮自夸了句。虞寄柳同她到书房去,一进门便忍不住笑道:“谢将军这是想着金屋藏娇吗?”那日她看着堆成小山似的礼物时惊了好一会儿,如今再见着,仍旧不免赞叹。傅瑶倒杯茶,无奈地摇头笑了声。“说起来,我倒是发现,你对小孩子格外有耐心,”虞寄柳捧着茶盏道。早在江南的时候,虞寄柳就发觉了。傅瑶平素里就很好说话,在小孩子面前更是耐心十足,身上时常会带些各种各样的糖,自己吃,也爱分给小孩子们。“我的确是挺喜欢的,”傅瑶如实道,“还记得我那小侄女文兰吗?当年就是被我给惯的。”以至于长姐还曾好笑又无奈地说,后悔当初将文兰给她带了一年。虞寄柳在京城的时候到傅家去做客,见过文兰,记得她嘴甜又爱撒娇,模样同傅瑶还有三分像,分外可爱。“既是这样,你何不自己生个?”虞寄柳试着想了想,开玩笑道,“以你跟谢将军的作风,怕是能将孩子给宠上天去。”傅瑶没想到她竟然会扯到这事上,一口茶喷了出来,又连忙寻了帕子来擦。“怎么这反应?”虞寄柳好笑道,“难不成你没想过?”傅瑶的确是想过的。早年刚嫁给谢迟那会儿,她还挺想跟谢迟生孩子的,甚至暗自想象过,觉着孩子眉眼最好像自己,聪明才智随谢迟。可后来知道谢迟并不怎么喜欢孩子之后,热情便淡了些。等到看过长姐生孩子的情形,知道这是一个不妨就要在鬼门关逛一圈,心有余悸到做噩梦,就彻底没什么期待了。小孩子……看看别人家可爱的就行。平城。谢迟一出门就见着亲兵们凑在一处,嚷嚷着要一人趁着休沐时请客。众人原本正闹得起劲,见着他之后倒是不约而同地站直了。“这是做什么呢?”谢迟心情不错,便多问了句。“陈大哥家中来了消息,说是嫂子怀了身孕。”庆生笑道,“所以大伙都在这里凑热闹,让他请客吃饭,沾沾喜气。”这亲兵原就是北境的人,家和夫人都在这边。谢迟对此了解,是因为知道旁人休沐的时候都去听曲寻消遣,只有他会专程赶回家去,除去路上的时间,可能也就住个一两日。他那时还觉着这太折腾了,却没想到自己将来也有这么一天。“连媳妇都没的人,沾什么喜气?”谢迟难以理解道,“谁给你们生?”“咱们是比不得将军。”众人挤眉弄眼道。他们都知道先前平城大捷之后,将军快马加鞭回凉城是为了见什么人,此时便忍不住打趣了句。谢迟沉默了一瞬,意味不明地地笑了声,回了屋中。并不想承认自己离有孩子还远得很。毕竟现在是亲一下都要靠傅瑶喝醉才行。谢迟这一去归期不定,每半月便会有信送来,但就连他自己也说不定究竟什么时候能挪出空闲来,又怕做不到会惹得傅瑶空欢喜一场,所以始终未曾承诺过。傅瑶将他的信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几乎都已经能默背出来,而后才与前几封放到了一起,妥帖地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