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见,守兵微微吃惊。不愧是当年颇负盛名的美人,时至今日落魄之时,仍是气质如兰,端坐在木凳上,呆呆地望至某一处。可美人面色却不大好,满面苍白,时不时重重地咳几声,咳得令他心颤。这样的美人,年轻时该是如何的风采,可惜如今双目空空,看着便令人惋惜。“夫人,公子前来送些吃食给您,属下先放在这儿了。”守卫特意放轻声,在这里,似乎大声都是种罪过。可这位帘子中的夫人没有丝毫反应,即便是听到儿子来了,也是眼神空洞。守卫这才想起来,那些尼姑说,被囚的夫人得了重病,身子不好。他又转头看了看四周,这位夫人所在的屋子靠阴,透不进来阳光,尤其到了秋冬,更是阴冷。许是这样,才身子骨越来越差的吧。守卫默默叹了声气,这夫人过得比他娘还要惨,虽然他家甚是贫寒,住在个小屋子里,但起码他娘还能时时出来见见太阳,而这位夫人不仅见不到自己的儿子,而且还过在这种地方。他也搞不懂秦老爷是要做什么?守兵见这位夫人一直没有反应,只好退了出去,想不明白地挠了挠头,最后叹了声气。毕竟他是秦老爷要他守在这的,他不能放别人进去,也不能放这位夫人出来,但日后若是给他娘捎东西的时候,顺带也给这位夫人捎上一份吧。等着守兵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那位适才还像病入膏肓的夫人眼中恢复了清明。她伸出手,打开了送来的食盒,木盒中正放着一碗棕黑的汤药,旁边是一个用墨绿色干荷叶包起来的草药包。她并没有先喝下熬好的汤药,而是伸手拆开了干荷叶包,里面放着一些抓好的药草,翻看了好几次,也没有异样。女子的眼中有些失望,手停在了药包上,谨言给她送的木盒中,难道真的只是放了药草吗?她翻看了几回,还是寻无踪迹,正当她要收回手时,却见包着草药的干荷叶有些端倪。原来这时有几层的干荷叶,另外几层有着薄薄的浆糊黏上,轻轻掀开一看,有一行小字,还夹着几包薄如纸片的药粉。女子迅速将药粉纳入掌心中,而后端起药碗将要送入口中,却忽地手腕一软,瓷碗摔在了地上,砸了个粉碎,不少药汁飞溅到衣袖上,素蓝的衣物被黑色的药汁染得黑一块,棕一块,很是难看。瓷碗摔在地上的巨响也惊扰了那边的尼姑,全都围了过来。她们是秦大人派来监视这位夫人的,起先她们觉得秦大人应该恨极了这位夫人,才会派众多守兵守着,还要派她们来监视这位夫人,还限制着他们的儿子前来探望母亲的日子。但后来她们又发现好像不是如此,秦大人又不像是要折磨这位夫人的样子。送这位夫人过来时,秦大人那时含着怒气,说要节扣这位夫人的饮食,直到她想通为止。可过了几天,又亲自赶来嘱咐她们这位夫人的膳食都按着标准的来,只要在尼姑庵内,这位夫人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可是这个夫人也是奇怪,来了尼姑庵后,本来有敞亮的大屋子可以选,但偏偏选这个透不进光来的小屋子。这屋子阴冷潮湿,她们都不肯住在这里,但这位夫人偏偏倔强,硬是要住在这样一间小破屋子中。不过这位夫人倒也不难相处,从不为难她们,说话也是轻柔。尽管近来病了,也少有麻烦她们的时候。她们倒对这位夫人生出些可怜之心,常常会帮着她出外买些她爱吃的给她吃,也会同她说说她的儿子如今在外过得如何,叫她放心些。“啊,夫人怎么撒了药汤了?”几个尼姑拿着扫帚,扫去地上的碎瓷片。另外几个则是耐心地蹲下来,询问着夫人。可是夫人像是被病折磨得双目失了焦,未发一言。和之前一样,这些尼姑也不抱什么希望了,扶着夫人要给她换身衣物。身上的衣物被药汤弄脏了,得赶快换一身,趁着今日天色好,洗了晾出来,估计很快就能干了。而夫人像是提线木偶一般,任她们褪下外衣,而后被扶到了床边,盖上了被褥。夫人也似乎感觉到了疲乏,渐渐闭上了眼。“快些快些,趁着夫人睡了,我们手脚麻利些。”一个尼姑边拎着衣物放在竹篓里快步往外走,边催道。“知道了知道了。”几位尼姑拿着夫人弄脏了的衣物走向浣衣的河边,另外几位则是将这些碎瓷片清扫了倒出去。尼姑庵内顿时又恢复了安静。而刚刚像是已睡熟了的夫人慢慢睁开了眼,下了床,将藏好的药粉洒进几位尼姑的水杯中,做好了这些,又躺回床上,阖上眼,似乎适才的一切都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