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躺下就想起泥巴坨村的小房间里,昏暗的光线下,褚思蓝那受伤的眼神。有些气闷。村民里面虽然有不少滑头,但相应的也有些不错的人。其实她并不是想要不顾村民们一走了之,但是吵着吵着好像就变成了那样的意思。一个老箱头而已,怎么可能把她吓得不顾一切地撤退?李媛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褚思蓝一跟自己置气自己就跟她吵起来了。心里的冷静虽然不是全然没有,但比平时少上许多。仔细想想,生气还是为了褚思蓝不考虑实际情况,不估计敌我实力,张口就是“可以打”。她主要担心,万一到了必须撤退的时候,褚思蓝还一腔热血不肯走,一头莽上去,那自己是跟上还是不跟上呢?跟上就是送人头了。“算了算了,别想了,先休息一会儿。”李媛闭上眼,沉沉睡去。在梦的那一端,她再次回到那间破旧的,漆黑的,童年的小屋。李媛坐在板凳上。眼前橘黄色的炉火虚弱地摇曳,就像苟延残喘的老人一样,应该马上要熄灭了。“这是梦。”李媛很快意识到这点。她总能很快在梦中清醒,却自甘堕落在梦里。“我最好找个什么来防身。”李媛心想,四下一看,果然看见一把剔骨刀,安静地躺在地上。李媛拾起剔骨刀,试了试手感,挺趁手。但她发现自己无法从凳子上起身,双腿完全无法使上力气。于是她安静等待。炉火映照在她眼里,是即将消逝的光。没有让李媛久等,耳边传来吱吖的开门声。视角一转,她看到三个衣衫褴褛的身影出现在屋门口。他们身上像是流着脓一样,像是长满肉瘤一样,像是散发着恶臭一样。然而,李媛不怕这些恶鬼般的人。她的双腿使不上劲,但她还有手。她将剔骨刀咬在嘴里,向前一扑,双手扒在地上,指甲扣进泥里,爬到那些人前面。她抓着为首那人的衣衫向上爬,直到与他四眼相对。她果然看见那张令她厌恶的脸——一次次噩梦返魂,出现在梦中的脸。李媛从齿间取下剔骨刀,桀桀笑着,将刀向那人刺去!却如同刺进烟雾一般,回神已站在外面。她回头望去,看见自己仍然坐在板凳上,三个恶鬼般的人已走入房中,一把抓住自己,用绳子捆起来,拖出屋外。周围的邻居走出门来看,指指点点,退到一边。剔骨刀就躺在板凳边上。李媛心想:“怎么就没在那时刀了他呢?”屋外的阳光变得刺眼,照得她几乎睁不开眼。待她强行睁开,却发现那是驾驶室顶灯的光。李媛从主驾上坐起身,轻舒一口气。然后骂道:“阴魂不散!”醒来时,发现不过睡了几个小时。李媛坐在座驾上,自己调节了一会儿情绪。随后开口:“元宵,饮用水。”元宵的正太音立刻飘出:“遵命。”一根金属管道也在同时伸至李媛面前。李媛捞过管道喝了点水,又感慨道:“你看看你,一点都不智能,看到我情绪低落都不知道安慰我一下。”其实是她自己设置的,让元宵不要干扰驾驶员的情绪。“对不起,本机搭载的是智慧系统,无法满足智能需求。请问您需要情绪管理服务吗?”李媛只是随口吐槽一下,回答:“不必,谢谢。”根据人工智能管理公约,机甲不许使用人工智能,所以搭载的只是智慧系统。虽然元宵的智慧系统非常精妙,可以根据李媛的指令做出百分百满足她的需求的反应,但依旧只是一问一答罢了。没有指令就没有应答。智能与智慧,一字之差,是灵魂上的差距。尽管如此,李媛依然“爱着”自己的机甲。她并不觉得元宵只是个物件,它的正太音智慧系统,它的密金外壳,甚至它脑袋上的天线,都是组成元宵的一部分,李媛都喜欢着。现在元宵失去双腿和左手,李媛真的心痛万分。所以说机甲驾驶员多是单身狗也不是什么值得吃惊的事。李媛喝过水,稍微清醒了些,又开始思考和褚思蓝吵架的原因,分析认为——主要是有老箱头这块心病在。“如果没有老箱头存在,我们俩就不必争吵。我不用害怕她为了村子一头莽上去,她不用害怕我忽然带她走。”李媛终于搞清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没有老箱头很重要!她立刻打开元宵的武器库,从里面挑出自己最趁手的单兵武器。然后给褚思蓝发去一句留言,心说褚思蓝那么傲娇,应该不会主动找自己。又做出一番安排,打开舱门,赴入漫漫黄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