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掉女人的眼泪,给她抓了几颗糖。他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不是你的错。”孩童的声音软乎乎的,比百灵鸟的叫声还好听。巫微雪愣住,颤抖着手把儿子抱进怀里,哭得更凶。母亲的怀抱对他来说其实极为陌生。巫盏睁着大眼睛,盯着母亲的长发。在别的孩子无忧无虑玩耍的时候,他已经有了远远超出年龄的思虑,有了不该承受的挣扎和矛盾。他的母亲喜怒无常,动辄迁怒他骂他,有时候还会打他。怨恨吗,或许会有吧,哪个小孩不想被妈妈宠爱啊。但他还是会心疼和自己相依为命的母亲。相比母亲,他更多的是怨恨那个素未谋面的父亲,埋怨他为什么要把他的母亲弄得这样憔悴,为什么要留给他一个不堪的童年。小巫盏再一次抬手擦掉女人的眼泪,心里的情绪翻涌,又一点点归于平静。幻境里的日子过得很快,一天一月都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只是随着幻境主人的记忆在某些片段稍作停留。小巫盏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想了半天想不起来,只能作罢。经过一段时间断断续续的相处,小巫盏已经跟那个神神叨叨的老头混熟了。老头也没强求巫盏立刻当自己的徒弟,而是偶尔带着他出去溜达,见缝插针讲一些玄门的事情。后来蒋应清知道了巫盏家里的情况,再听他提起母亲的时候,严肃地说:“小巫倦,你妈妈应该有抑郁和焦虑,得去看病啊。嘶,拖了这么久,得尽早治疗。”老头虽然神神叨叨,但是科学知识也挺丰富的,很多观念也很先进。他提出的什么抑郁什么症状,巫盏反正是没听懂。小巫盏似懂非懂地记下,垂着眼说:“她不肯的。”而且家里的积蓄快没了。老头唉声叹气,没再提这件事。结果过了几天,老头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请了人过来带巫微雪去看病,针对性地开了药。巫盏对那堆药将信将疑,巫微雪本人也没有多在意。但开始吃药之后,巫微雪的情绪确实稳定了很多。那段难得平静的日子眨眼过去。巫盏完全融入了幻境记忆里的自己,随着这样的发展心想,自己大概是能够看到母亲走出过往的伤痛,重新好好生活了。然而好景不长。那年的冬天格外冷,他母亲病了一场,变得更加憔悴。这些年的自我折磨伤了她的底子,她病得越来越重,没撑到过年。巫盏不记得那个月在病房是如何度过的了,他只记得母亲闭眼之前朝他惨笑了一声,为她这些年的不称职道歉。“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好妈妈。”小巫盏按着心脏,感受陌生又汹涌的情绪。他终究是一滴眼泪都没掉,一句话也没说,冷静到冷漠,却又是浑浑噩噩的,不知道没有母亲之后该怎么办。葬礼是蒋应清帮忙操办的。因为没有什么家属和朋友参与,所以办的很简单。母亲去世之后,本就沉闷孤僻的巫盏更加冷漠,几乎没有任何社交。那房子也没办法住他一个小孩,巫盏就被蒋应清领走了。在老头的各种关爱下,巫盏勉强把母亲与过往的经历压在心底不再想。而这老头确实是有点真材实料的,巫盏见过他轻轻松松制服一只作恶的厉鬼,把他划拉到靠谱的行列。某个黄道吉日,巫盏拜了蒋应清为师。他本人的天赋确实惊人,见过的东西一学就会,举一反三不说,甚至还能自创。老头对此非常高兴,连续一个月逢人就介绍自己的徒弟,让孤僻徒弟烦得不行。
总之巫盏就这么被师父拐跑,入了玄门。当然,入玄门之后,他师父也没有落下他的教育问题,坚持让他去学校上学,科学玄学两手抓。跟老头学习玄学道法学了几年,老头跟他提了改名的事情。那天的天气很不错,老头鬼鬼祟祟地拎回来一袋饼干,状似不经意地提起。“小巫倦啊,你想不想改个名?”老头看着郁郁沉沉,满脸倦烦的小徒弟,试探地问,“换个响亮点的。”巫盏想到自己名字的由来,默默点头。老头嘿嘿一笑:“行,师父给你取个寓意好的。”他转头看了看屋里的金属台灯,灵机一动,“叫巫亮怎么样!就像这盏灯一样,亮亮堂堂的。”巫盏拒绝得很干脆:“巫亮不好听。”老头奉行尊重孩子意愿的准则,立刻换了一个:“那就巫灯!”巫盏的表情不太好看。也不知道是戳到了哪个点,或许是他的母亲时常又哭又笑地骂那个渣男怎么能让她勿等。“也不要巫灯。”蒋应清抓耳挠腮:“一盏灯,一盏灯,我总不能叫你巫盏吧。”巫盏一锤定音:“就这个。”老头:“……那也行,有个性,很酷。”巫盏神色淡淡。分明是想要汲取一盏灯里的温度,但配着他平静的眼眸,这个名字又莫名多了几分冰冷金属独具的肃杀之意。蒋应清咋舌,觉得他的小徒弟是干大事业的人。……蒋应清为小徒弟操碎了心,竭尽全力把他养成正常的小孩。每天让他吃多点长身体不说,还养了几只人类的忠诚伙伴,被巫盏取了招财旺财的喜庆名字。这几只土狗特别喜欢巫盏,有时候还会和野猫野狗争宠——巫盏从小就特别招动物喜欢,不管他表情多冷淡地走在路上,都会偶遇几只小动物过来贴贴。哦,老头子还喜欢带巫盏去旅游,尤其是那种热闹的地方。直到有一次去某山旅游被猴子抢了包,老头才歇了几个月。除了必要的陪伴,蒋应清还时常担忧巫盏会不会做一些很刑的事情。原因无他,他小徒弟的性格真的是又孤僻冷淡又凶残。有一次他去接徒弟放学,就看到巫盏把几个校园霸凌的学生堵在半路,捏着符,一副要把人暴揍一顿的模样。蒋应清吓了一跳,赶紧把暴躁小徒弟带回来,苦口婆心地劝:“小巫啊,这种事情呢,他们确实可恶,但你要先用法律的办法解决,不要把对付鬼怪的方式随意用在人身上。”巫盏漫不经心地收起符:“好吧。”“……”小兔崽子,一看就没认真听。蒋应清叹了口气:“他们做了恶事,惩罚是对的。小巫,你的出发点没错,师父也希望你可以当个好人。”“好人?”老头子把一块鸡腿塞进徒弟手里,说道:“当个有底线的好人。做你觉得有意义的事情。”巫盏慢吞吞地应了一声。平淡温馨的日子宛若走马观花一般飞快过去。巫盏的身形不断拔高,仍然是清瘦的,但在学校里是扎眼的高挑好看。他学东西很快,只花了十来年的时间,就几乎把他师父的各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