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皇姑母与姑父身边有八位忠心能干的女官,其中三位当年追随姑母姑父而去。余下五人中,秋浓到了我身边,两位离宫归乡再无音讯,另有两人无人知晓她们下落。姑姑是哪一位?”“燕泥…奉先帝遗命,与温大人…死守…遗诏。”妇人说得很慢,人却不见半分柔弱之态,提及死守二字时,她咬字尤为重,裴玉戈在旁听着不由紧了紧手,已知此事严峻。燕泥其人他亦有耳闻,是先帝丈夫温凤君培养的亲信女官之一,方才见妇人脸色惨白眼神却尤为凌厉,便知她并非信口谎报。那般目光,绝非寻常粗使仆妇能有的,再想起她落入敌手,接连遭受酷刑却仍让扛到获救,便不由多了些敬佩,自不会再揣测她话中真假。萧璨亦是神情严肃,他开口,直截了当便问道:“除了姑姑和温姨母,这世上还有谁知晓遗诏之事?”“平南侯沈贡。”燕泥不假思索便道出了最后一人的名姓,萧璨闻言微微颔首道:“平南侯向来保皇不拥帝,听闻最初连姑母的皇命也未必尽数听从,姑母选他倒是思虑得颇为周到。”平南侯保的是萧氏的皇位与江山,并不真正拥护谁为帝。因为无所谓于谁做皇帝,便不会轻易因为各皇子争位而拉拢站队,选他托付遗诏的人选之一确是最合适的。“殿下…长大了…也懂了。”听到妇人这般说,萧璨却是摇头。“我知道姑姑想说什么,也大致猜到了姑母那封秘密遗诏上写了什么,所以我眼下反而不想知道了。”似是没想到萧璨会这么直白地拒绝,燕泥不由瞪大了眼。不过她到底是先帝与温凤君身边得力的女官,短暂惊愕之后便迅速冷静了下来,盯着萧璨一字一句道:“殿下不求九五…那、是否在意先帝、褚王夫妇之死?”“你说…什么?”萧璨猛地抬起头,看向燕泥,声音竟带了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燕泥说这几句话似已是用尽了今日的力气,她的脸色瞧着比刚刚更加难看了,可面对萧璨的追问,她只是强撑着身子平静道:“宗庙、先帝灵位正下青砖…下面压着先帝、温大人还有…褚王…生前遗憾,殿下会想知道的。”侍奉在旁的侍女眼疾手快扑过去才将直接闭眼歪倒的妇人扶住,没让人直接就这么摔在榻上。萧璨牙关紧咬,见人昏了忽得站起身,神情古怪却一言不发。裴玉戈跟着缓缓起身站在萧璨背后,双手缓缓扶在他肩上,越过一言不发的萧璨看向静候命令的郭纵等人,替萧璨下了命令道:“即刻调遣几名府中身手最好的亲卫前往京郊宗庙,取回嬷嬷方才所说的东西。若遇人阻拦……可就地格杀,不得走漏半点风声。”郭纵拱手恭敬应道:“属下领命。”王府亲卫一来一回极是利落,第二日才过了午后便赶了回来。彼时,萧璨因为燕泥所说心思动摇,用过了午膳后被裴玉戈半骗半哄喂了一碗安眠的补汤。郭纵带人禀报时,萧璨侧躺在美人榻上睡得正沉,便是郭纵进来说了两句话他也没有醒的样子。裴玉戈原是拿了本闲书坐在榻边陪着,见郭纵急匆匆进来禀报,秀眉微蹙,抬手止住了后面的话并冲对方比划了下,郭纵会意立刻带人暂退到了主屋门外等候。片刻后,主屋的门开了。
裴玉戈披了件大氅走出,微微侧头同侍侯在门外的大丫鬟春怜春寒道:“明珠一向睡得浅,今日是余医正开了药汤才多睡了一会儿,你们进去伺候时脚步轻些。若有事便过来书阁禀报一声。”两婢女屈身应后轻手轻脚进了主屋并合上了房门,裴玉戈这才看向郭纵道:“走吧,去书阁。”如今裴玉戈在王府已与萧璨地位相当,也就柯慈还不会越过萧璨听命于他,郭纵等人对裴玉戈自是视其为主,并无二话。到了书阁,亲卫将自宗庙青砖下起出的东西奉至桌案上解开系带。那布包里放着一摞文书册子,正上方那抹明黄尤为显眼,便是先帝并未昭告天下的遗诏。裴玉戈伸手拿过缓缓展开,那是一纸传位遗诏。内容与当年传位给太子萧栋时的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便是继位之人的姓名不是萧栋,而是……‘萧璨’。【作者有话说】残酷真相“王妃,可是有何不妥?”郭纵看不到遗诏的内容,只能瞧见裴玉戈瞬间凝重的脸色,连捏着那封明黄遗诏的手都紧了紧。裴玉戈未答,只是摇头将那封遗诏郑重地放在了一边,随后翻阅起了那布包里余下的东西。除了最上那封遗诏之外,包里剩下的都是温燕燕生前留下来的东西,裴玉戈看着那上面令他十分熟悉的恩师笔迹,喉头略紧,一时间心绪复杂。可随着那些卷宗被一一翻阅,裴玉戈的神情由怀念感伤逐渐转变为震惊和愤怒,在翻到恩师留下的绝笔书信时,他心里首先涌上的甚至不是哀伤。温燕燕查到的线索断在了礼王府,但同样并无指正对方的实证。不过这也证明了裴绍以及他们先前查案的方向并没有弄错,虽然其中缘由仍然匪夷所思,但有了温燕燕留下的这些证据,他已然可以确定隐在殷绰背后推波助澜之人正是出自礼王府。而礼王府牵涉的可不仅仅是温燕燕以及如今晏家、叶家及楚王的这几桩事,当年先帝与先褚王夫妇过早病亡竟也有他们的手笔。而真正让裴玉戈呼吸一滞的是,温燕燕在绝笔信中另有言明,先帝之所以没能及时察觉、甚至自己也深受毒害,皆是因为当初还是太子的萧栋从中为那些人遮掩。等先帝查到萧栋头上时,她已身染剧毒时日无多,彼时萧璨不过十一二岁,较之兄长萧栋并无为君的资本,废太子一事又牵连颇多,最后先帝有心无力,只得留下两份阴阳遗诏以备将来,若萧栋日后不堪为帝,那封废萧栋立萧璨的遗诏便会现世。只是先帝病重时终是无法筹谋周全,也想得过于简单了,而温燕燕自接下秘密遗诏之时便已算到了她今日死局,这才有了如今桌案上如此多的扎实证据。裴玉戈心中忽得生出一种猜测,或许正是因为老师遇害,平南侯作为奉诏之人中仅剩的那个手握兵权的老臣,才会在去年年中时那么突兀回到京中。郭纵一直在旁边候着,见裴玉戈神色变了又变,最后猛地抚上胸口,只以为是裴玉戈旧疾复发,急忙奔上前小心询问:“王妃可是不舒服?药可在您身上…你,快去端水过来。”书房内仅留着的那名亲卫闻令调头去寻水去了,裴玉戈此刻却抬手压住了郭纵的手腕,摇头道:“我身子无事,不过是…难以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