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龙身子一抖,似乎光是听到“天魔”二字,就让它心生恐惧:“回……回上仙话,天魔……天魔小妖也所知不多,只知这方地域,便是那盘溪谷那尊魔王为尊。小妖虽成碎天,但所行之地,也只有这五千里水域而已,再外边未。。。
雪又落了。
这是第一百零七个冬至。
山谷依旧静得能听见雪花落地的声音,一片,两片,千万片,如低语,如叹息,覆盖桃林,也覆盖那口古老的石井。井沿上的符文早已不再只是微光闪烁,而是流转着七彩霞色,仿佛吞纳了百年的思念与记忆,化作血脉般在青石中缓缓游走。三颗星依旧悬于天穹,却已不再是孤星,它们周围环绕着无数细小光点,宛如群星俯首,共守此地。
村中早已没有学堂,也不再有老塾师。但每年今日,无论村落迁徙多远,总有人跋山涉水归来,在桃林外焚一炷无名香,默念一个无人知晓的名字。他们不求回应,只求心安??因为知道,这里有人替他们记得。
而桃园深处,三杯清茶依旧温着。
风不动,茶不凉。
忽然,井水泛起涟漪,不是沸腾,也不是翻涌,而是如心跳般,一下,一下,缓慢而坚定。紧接着,一道极淡的影子从井中升起,不是人形,而是一缕衣角,一抹琴弦的残音,还有一滴未落的泪。
“又有人忘了。”南云溪的声音自虚空中响起,清淡如雪落深潭。
林昭的身影从桃树后走出,剑未出鞘,眉间却已有寒霜:“不是忘了,是被夺走了。”
顾元清倚在井边,手中空壶轻晃,醉眼微睁:“人心如沙漏,越往下,越稀薄。如今连‘记得’本身,都成了可被买卖的东西。”
三人沉默。
百年来,《百念谣》传遍天下,却被权贵篡改,曲调被修饰得华丽空洞,词句被删减成歌功颂德的颂辞。街头艺人唱它,只为博一笑;庙堂乐师奏它,只为应景贺岁。真正的《百念谣》??那七章血泪之音,早已被封印在少数人的心底,不敢轻弹,怕引来灾祸。
更可怕的是,有一种名为“忘川引”的邪术悄然流传。
它不杀人,不放火,只让人“遗忘”。
商贾用它抹去背信弃义的愧疚,官吏用它消除良知的责问,甚至百姓也愿花钱买一剂“无忧汤”,忘掉亲人的离世、爱人的背叛、故土的沦陷。
他们说:“活着太苦,不如忘了。”
于是,归处的边缘开始崩塌。
那些曾因《百念谣》而短暂归来的魂灵,再度消散。
有些甚至连幻影都无法凝聚,只余下一缕执念,在风中呜咽。
就在这夜,雪落得格外慢。
一道身影踏雪而来。
不是少女,也不是孩童,而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妪,披着褪色的红斗篷,步履蹒跚,却每一步都踏在符阵节点之上,精准如尺量。
她走到石桌前,放下一只破旧的琴匣。
匣开,露出半截断琴??正是当年南云溪所遗之琴,琴身裂痕累累,第七弦早已断裂,却仍散发着微弱的光。
老妪跪下,双手捧琴,声音沙哑却清晰:
“师父,我回来了。”
她是念归的最后一个弟子,念慈。
当年念归临终收徒三人,唯念慈最晚入门,也最不受宠。她资质平平,琴艺拙劣,连《长相思》都弹不出完整一曲。师兄姐们皆以为她难承衣钵,唯有念归临终时握着她的手说:
“你不必会弹,只要你愿意听。”
后来,战火再起,师兄姐皆死于乱军之中,唯有她藏身山洞,抱着这把断琴,躲过屠村之劫。
她不会武功,不懂符阵,唯一能做的,就是每年冬至,拖着病体,来到桃林,点燃三支香,摆上三杯茶,然后坐在井边,一遍遍哼那残缺的《百念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