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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章 斗箭二(第1页)

哈突向来话少,因此无人瞧不出他此刻有多么震惊。他想一想,说:“抛绣球吧。”所谓抛绣球,就是将一只牛皮球抛到半空,二人同时发箭,谁射中,便计一分;二人均射中,各计一分。共投十球,得分高者胜出。平心而论,这不像竞技,更像切磋。若是二人射术相当,往往能战成平局,皆大欢喜。乐无涯凝眉片刻,才点头应下。何青松颇擅察言观色,眼看乐无涯脸色不佳,心中咯噔,小声道:“……不好!”一个衙役凑过来:“何头役,怎么说?”何青松伸手悄悄指天:“看天色!”衙役们同时抬头,察觉到,天是比刚才更加黑沉了些。何青松头头是道地分析起来:“太爷是读书人,我就没见几个读书人眼睛特别好的,尤其是到了天黑,这眼睛是不是就不如白日里好使了?”衙役们面面相觑,甚觉有理,顿觉心虚气亏。这可是实打实的比试,又不能像节≈ap;完整章节』(),有一人打断了他的话。“我出题。”赫连彻的语气是根本不容人同他商量的,“拿两颗橘果来。”赫连彻一开口,哪里还有孟札置喙的余地。他急匆匆地一摆手,卫队长便飞奔着去厨房准备所谓的“橘果”了。景族的水土不如大虞肥沃,橘果结得青而小,成熟果实常用于饭菜调味。有人试过白口吃,得出的结论是,皮厚果涩,难以下咽。赫连彻从铜盘里取来一颗橘果,在手里握着,要求二人站在演武场正中央,自己则一步步倒退到了距他们三十步开外之处。他举起手臂,将果子平举到距自己心口一臂之遥的地方。他简洁下令:“射。”哈突:“……”乐无涯:“……”第一题,测试的是箭速。第二题,测试的是准头。第三题,测试的是轻弓的箭势,即是否有收放自如、控制射程之力。这些都是习箭之人的必修科目。然而,一般练习收放箭势时,远远地放个纸靶子就成了,哪有在靶子后面再放个大活人的道理?!镇守冉丘关的队伍,一多半不认得赫连彻,只知道这是一名从朔南城来的贵客。但孟札曾是达木奇的亲兵,有一撮人,是知道这个寡言冷沉的怪人究竟是谁的。哈突便是这一小撮人中的一个。他径直跪倒:“客人,哈突不敢。”这一箭射下去,若是未能收住、出了差池,他一本家谱的人怕是都要被送去地底下给他陪葬了。赫连彻微微眯眼,望着跪伏于地的哈突。在他冷厉目光笼罩下,哈突如有千钧重压在身,慄慄颤抖,莫不敢动。不知过去多久,感觉自己已然要昏死过去的哈突听到了赫连彻的声音:“……过来。”他愈发心跳如鼓,起身快步走到赫连彻身边,重又拜倒,不敢与他对视哪怕一眼。赫连彻把橘果递到他面前,不带感情道:“吃了。”哈突岂敢有违,毫不停顿,连皮都不等剥开,便径直塞到了自己嘴里,嚼了几下,生吞了下去,不敢流露出丝毫痛苦神情。“景族的人没用,丢了人。”赫连彻看向乐无涯,“闻人县令,可愿一试?”在春风拂拂中,乐无涯与他隔着三十步对望。乐无涯想,当年,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就是这么远。三十步,宛如天堑。当时,持弓搭箭之人是他,等着受箭的是自己。如今,赫连彻举着一颗小小橘果,直面对他的尖锐箭簇,不惧不避。一切都像是当年之事的倒置。可他究竟为何要这样做?是认出了自己,还是没认出?若是认出了,以他对自己的切骨之

()恨,应该把自己当场格杀才是。若是没认出,他为何要这样冒险?难道真是信赖他的箭术?疑惑间,乐无涯张弓,眯起一只眼,歪头瞄准了他的额心。何青松等人在看到赫连彻以身作靶时,便是满头雾水、心惊肉跳了,如今看到太爷竟然真的开了弓,何青松一个惊跳,再顾不得什么礼不礼的,快步冲上去,合身抱住了乐无涯的手臂:“我的太爷!三思!三思啊!”这要真一箭射出去,出了个好歹,那是算这个大块头自己找死,还是太爷学艺不精?何青松想一想即将迎来的混乱,只觉头皮发麻。谁想,太爷还未表态,何青松就听到了一个从三十步开外冷冷传来的声音:“切磋比试,无干闲人怎在场上?”几个小兵不敢耽误,立时快步上场,挟住何青松,生生把他从乐无涯身上剥了下来。何青松没想到此人找死之心如此急切,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一脸呆滞地被迫离场。乐无涯重新搭弓,再次瞄准赫连彻。这还是他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5『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天还冷。”他将一件薄薄的宽袍披到乐无涯肩上,“出了汗,别着了风。”“正要找你,你便来了。”乐无涯由他帮自己系上披风:“给你布置作业。把箭术练成我这样,行不行?”乐无涯虽说占了闻人约的身体,却没有要迁就他的道理。将来他若是要走,换闻人约来顶上,他得有足够的能耐才行。所以,乐无涯要树立一个又一个目标,端看这人能跟着自己,走到多远的地方去。闻人约想一想,并不推诿,认真答道:“我尽力。”……一旁的赫连彻一面擦手,一面唤来了垂头丧气的哈突。他什么也没说,解下腰间系着的一枚金镶玉的铃铛,交到了他手上。主上当众给赏,已算是大大的安抚和奖赏,意思也很明白:这次落败不算什么,不能怪他。哈突本来有些惶恐委屈,如今双手捧着主上赏赐,他的心终于不那么慌了。他心悦诚服地收起金铃,捧过赫连彻的手,用额头贴在了他散发着淡淡橘香的手背上,以示尊崇和驯服。乐无涯刚同闻人约说完话,回头便看到了赫连彻赐铃的一幕。他眼睛都瞧直了。他本就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刚才瞄准赫连彻的时候,他瞥见了他腰间那对金镶玉铃铛,精致又漂亮,看着就让人想抢过来。早知道输了的人能拿金子,他索性输掉也不丢人!乐无涯的好心情一扫而空,连何青松等人的恭维都难过得听不进去了。他回到孟札为他安排的卧房,简单洗漱后,伤心地准备安寝。可他刚刚浅眠着,一阵礼貌的敲窗声,便把他从睡意中拽了出来。他推开窗户,毫不意外地看见了闻人约。乐无涯睡眼惺忪地:“怎么,反悔了,不想练了?”“不是此事。”闻人约趴在窗户上,郑重其事地望着他:“关于怎么除掉匪患一事,我还是没能想出比你更好的办法。”乐无涯一个哈欠打到一半,困惑地一掩嘴:“……哈?”闻人约:“听到顾兄说如何对付山匪时,我曾在心里腹诽,此事不妥。万一有平民妇女被劫掠上山,被迫坏了名节,不得不留下,只能随着山匪一起病死,死后也无法归家,岂不无辜?但我左思右想,总想不到一举两得的方法。我自己能力不足,便不该这般在心中评点顾兄。我自知有错,实在睡不着,便想来向顾兄道歉。”乐无涯半晌无语:“……”“就这事儿啊?”闻人约诚恳点头。随即就挨了一个重重的脑瓜崩。“我腰还酸着呢,累了一整天,刚刚睡着,你就来吵我!今天骑马的时候我还难受呢!……对了,()你昨天还拿走我的油灯,差点把我眼睛看花了!要是因为这个比箭输了,我咬死你!以后没有要紧的事情,不许你晚上再来找我!”砰的一声,窗户被从内甩上了。挨了劈头盖脸一顿训,闻人约差点没反应过来。他讪讪地摸摸鼻尖。顾兄……还挺记仇。他敲了敲窗棂:“县令大人,夜安。”回应他的是一个直砸上窗户的软枕。乐无涯窝在床上生闷气。少顷,他听到自己的窗户被从外缓缓推开。床褥微微一沉,是有人把软枕轻轻丢了回来。伴随而来的是一声问候:“顾兄,好梦。”乐无涯不理他。待窗外足音渐渐远去,乐无涯翻了个身,单手垫在脑后,望着黑沉沉的床帐顶出神。他似乎真的有了一个很好的朋友。无欺无隐,同时在知道自己对他有欺、有隐之时,仍愿意以诚相待。乐无涯把软枕重新垫在了脑后。这一点若有若无的欣喜,叫他反倒精神了起来。……与乐无涯同样无眠的,还有一人。赫连彻面色冷淡站在廊下,就着一地月光,低头用碳条画着什么。他不睡,孟札自然没有那个狗胆去睡,垂手立在他旁边,假装自己只是一个摆件。赫连彻画了一阵,便停下了笔,深吸一口气,脸色归于阴沉。孟札这时候再装聋作哑,那就是找死了。他硬着头皮发问:“王上,怎么了?”赫连彻沉声问道:“他为何说我是南墙?”他是何意?他撞到我,便想要回头了?他想要回到哪里去?他也要学那个人,只要碰着他,扭头就走,毫无留恋?!他自顾自钻了牛角尖,越想越窄,恨不得把乐无涯从床上抓起来狠狠诘问一顿。孟札:“……”他虽然没读过书,但闻人县令那句话,不就是句玩笑而已么?!他不愿意往“王上心眼小”这个方向去想,只能感叹,王上之心,似海之深,难以揣测。……第二日,他们双方心照不宣,只当做前夜的比试没有发生,客气寒暄着告别。孟札签发了通行文书,何青松等人暂留冉丘关,待石材清点对账无误后再行起运。乐无涯和闻人约两人先返回南亭,处理县事。孟札本想你好我好,把闻人县令送出关便罢,但赫连彻又一次莫名其妙地加入了送行队伍里,而且完全没有把他送出关口便罢的样子。孟札又没办法掉马回去,只好随他一道相送。眼看着到了大虞与景族官道的交界点,孟札一口气还没松尽,便见一彪军马正停驻在官道之上。乐无涯正侧着头同孟札说说笑笑,见孟札直了目光,他也随着他的目光朝前看去。对面领头之人望准了乐无涯,挥鞭策马、一骑绝尘而来。裴鸣岐飞驰至近前,眼中更无第三人,只盯着乐无涯,面色如霜,怒气冲冲地劈头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乐无涯:“……”他也想问,你来这里做什么。裴鸣岐目光一转,落到送行队伍中的赫连彻身上时,惊诧之余,眼中顿现杀机。他霍然变色,长臂一展,拦腰把乐无涯从自己的马上抢抱了过来。“你来此作甚?”裴鸣岐怒道,“离他远点!”赫连彻对此无礼行径面无表情:“他自来寻我,你看不住他,是你无能。”闻人约虽说对这两位印象都不佳,然而裴鸣岐到底是大虞人,且这卖花郎身份不明,着实可疑,他一扯马缰,与裴鸣岐并排而立,面向了赫连彻:“是景族扣押了南亭修路的石材,我们才走这一遭,何来‘自来寻你’一说?”然而裴鸣岐并不领情,怒斥闻人约:“你不是那个姓明的秀才?我在清源驻军,看不住他,你天天守在他旁边,也陪他胡闹一气?”乐无涯:“……”喂。有人在意他的腰吗。真的很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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