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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5 章 血案二(第1页)

乐无涯出衙时,门外候着一群因为连夜赶路灰头土脸、神色倦怠的小厮、马夫、车夫,抻着脖子等他们的主子出来。其中混着两个长身玉立、皎皎如月的人。一出门便见到如此赏心美景,乐无涯很是满意,走到二人面前,嘚瑟地一扭身:“二位在等谁?是谁这么艳福不浅啊?”这话实在浪得可以,引得旁人纷纷侧目。但在看过、比较过之后,众人又纷纷收回视线,心服口服之余,认为谁的艳福不浅,也很难说。“口福也不浅。”项知节抿着嘴一笑,递来用油纸包着的油条夹麻糍,“没馅。”乐无涯看一眼递到自己面前的小吃,怀疑自己的口味已然是天下皆知。闻人约则更加务实一些:“回南亭?”乐无涯咬下一口餐点,含混不清地说:“不。去兴台。”闻人约微微蹙眉:“有事?”“要么没事。”乐无涯顿了顿,“……要么事比天大。”……三人快马加鞭,抢在邵鸿祯身前,转投兴台。不知是否是兴台灭门案的余波未尽,城门处守戍严密,对来往过客身份一一查验,若无能证明身份的凭证,根本进不得城。乐无涯在半途找了处驿站,换下官衣,临时扮作了青衣书生的模样。可一旦亮出身份,势必要打草惊蛇。乐无涯问闻人约:“怎么办?”闻人约知道,这不是问题,而是考题。他思忖一番,答说:“由二人先去打草,另一人潜藏起来,暗中观察,看蛇如何被惊,可算得一法?”乐无涯不作评价,而是将扇子取出,潇洒打开,抵在头上挡太阳:“贵人,你说呢?”“我有七张身份证明。”项知节答,“有行商的,书生的,富户的,姓名各有不同,上面均有官印,你们可以挑。”乐无涯看向自己的两个得意门生,面上浮现出淡淡的微笑。随即他用晒得滚烫的扇子掩住口,小声询问项知节:“你那个暗卫,跟上来没?”项知节回头望一望身后,答:“还没。”话音刚落,他脑袋上就挨了不轻不重的一扇子。项知节:“?”乐无涯分配均衡,给闻人约的头上也来了一下。闻人约知道,这是没答对的惩罚。他捂住额头,还不忘虚心请教:“那太爷,该当如何?”乐无涯板着脸:“想知道?”闻人约:“嗯。”乐无涯埋下头,肩膀微微颤抖了一阵,终究是没忍住笑出了声:“咱们不进城!”闻人约:“……啊?”乐无涯且笑且骂:“案子不发在兴台县城里啊,笨!不然大半夜杀了人怎么往外跑?等着早上城门开么?”他骂起人来语调向上,眉宇飞扬(),带着少有的鲜亮活气?()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看得二人均是移不开眼。调·戏完前世今生的两个徒弟,乐无涯潇洒地一转马头:“走!”闻人约:“去看灭门的那家去?”乐无涯摸一摸下巴,再次给了个出人意表的答复:“刮脸去!”……官道两边,成群地总集聚着些手艺人,泡茶的、磨刀的、焗碗的、补马蹄铁的,他们沿着官道旁的道路且走且行,等来往客商歇脚,就一窝蜂涌上来,推销自家买卖,赚点糊口的小钱。乐无涯他们很快遇到了一个刮脸匠。太阳刚至三竿、未上中天,他们在一处生得遮天蔽日的巨树下支起摊来,倒也清爽凉快。一顿剃脸的功夫,乐无涯便将兴台杀人案的始末打听了个清清楚楚。内容与邵县令所讲大差不差,但细节更加丰富。“殷家,唉,好人没好报啊。”刮脸匠早就练就了一手滔滔不绝地讲话、却绝不喷出丝毫唾沫的本事,“好心收留了这么一帮子人,谁知道引了一群狼来?”乐无涯闭着眼睛,一脸闲适,边享受边打听:“这殷家和杭家住得很近么?”“他们都在一个村嘛,一个在殷家村东头,另一家住西头。”乐无涯:“那殷家一定不够大啦。”刮脸匠被挑起了对谈的兴致:“您这话怎么说?”乐无涯懒洋洋道:“十好几口土匪,不在一家住,还要分两家?”刮脸匠把柔软滚烫的毛巾从他下巴上拿下来,笑道:“这老汉就不知道喽。老汉家在殷家村边边上的张家村,隔着七八里山路,去年闺女嫁到了殷家村旁边的黄家村……”乐无涯不再追问,继续去听他闺女出嫁后在家养了两头小猪仔的琐碎故事。闻人约和项知节交换了一个眼神。乐无涯的问题看似随意,却正中要害。

一般来说,劫匪盗抢,都是集中力量办事情,半年干一票,一票吃半年。要么集中盗抢一家,要么干脆整个村子一锅端。同一天,劫掠同一个村子里的两家富户,实在有些古怪。不过,也的确有可能是殷姓或杭姓富农家中房舍不多,住不下十几人,所以一部分便出了门,另寻住处,顺手又干了一票。聊着聊着,刮脸匠聊起了兴台县令。“邵县令,好官呐。”说出这句话后,刮脸匠饱经风霜的面孔上竟添了三分真挚的庄重和柔情:“自打邵县令来了,就没给咱们加什么税。以前我们哪敢这么支摊呢?大白天就有人盗抢,一刀过来,嚓,脑袋就没了,东西也没了。现在安安生生的,给人刮脸挖耳朵,巴适的板。这都是邵县令一天好几巡,给巡出来的平安。”乐无涯睁开眼睛,望着上方蓊郁的树冠,沉吟了一会儿,方才问道:“你见过他么?”“见过,见过。”刮脸匠道,“我还给他刮过脸呢。喏(),就是这把刀。”()说着,他颇骄傲地展示了自己手中握着的那把灰扑扑的银刀。?想看骑鲸南去写的《奸臣号废了,我重开[重生]》血案(二)吗?请记住的域名[()]?『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我给邵县令剃了脸,他还给我钱,一钱没赖。老汉活了几十年了,没见过这样清廉的好官。对了,那荷包都打补丁了,听说是没了的县令夫人给他绣的,他很喜欢,一直不舍得扔……”在刮脸匠喋喋的唠叨中,乐无涯听了出来:这位邵县令,确实是人望所归。吕知州对他的评点,算是上位者的评价,做不得数。齐五湖虽说向来公正,对他颇有嘉赏,但到底与他不是朝夕相处的。唯有这些久居于此的百姓肯替他叫好,那才是真的好。说话间,又是一队土兵从官道上过来,二话不说,就要查验他们的身份。小半个时辰钱,乐无涯他们刚在此处驻马时,就有一队土兵巡逻经过,五人一组,专查生面孔。看到他们出现,刮脸匠的底气都足了几分:“看看,客官,邵县令心里多惦记着咱们呢。”乐无涯眯着眼睛看向这帮人。惦记不惦记的,并不打紧。要紧的是,这两拨兵马开过去,居然没有任何一个人,管这帮手艺人索要好处,查了便走,绝不扰民。土兵往往是招募本地乡勇,编成什伍,素质往往参差不齐。就连正儿八经的官兵,都有个“兵过如梳”的臭名声,仗着手头有三分力气、三尺铁刃,骚扰百姓、鱼肉乡里,乃是常态。令行禁止,也只能停留在亲兵一层。就连定远将军、昭毅将军麾下,都免不了出这样的杂碎。一个县令,能够将良莠参半的土兵队伍调理得宛如亲兵一般,即使他不在县内,这些人也不偷懒、不虐民。此人有如此的手腕和能为,乐无涯甚至有心放弃调查,想去结交一番了。待那队土兵饮过茶摊老板殷勤奉上的凉茶、抹抹嘴离开后,乐无涯清清爽爽地立起身来,对着磨花了的铜镜照一照脸,满意地奉上铜钱五枚。回到二人身边后,闻人约显然与他想到了一处去:“还查吗?”乐无涯:“查。”闻人约虚心请教:“还有哪里可疑?”“说不好。”乐无涯翻身上马,“……就当专程跑一趟,证明他是清白的吧。”听到他说“清白”二字,项知节张一张口,欲言又止。他想起了四年前的事情。那场几乎要把天地淹没的大雪下起来时,他直挺挺地跪在了昭明殿前。皇上的贴身太监薛介急得连连顿足哀叹:“六皇子,为一个大罪之人,何苦来哉?”项知节定定望着灯火通明的昭明殿,说:“他无罪。万方有罪,罪在……”他后半句话被骤起的风雪吞没,了然无迹。薛介没听清楚后半句,见他刚刚长成的身体在寒风里摇摇摆摆,哀声道:“乐无涯有罪,是大虞开国以来第一等的乱臣贼子,此乃皇上钦定,金口玉言,是改不得的了!”项知节:“他是我的老师。这也是皇上钦定,金口玉言,一世不改。”薛介见他如此坚持,知道他心如铁,不可转圜,只好放软了声音:“您冻坏了身子,可要奴才怎么交代呢?”“若他……注定冻毙于流言风雪……”项知节口中呵出氤氲白雾,“我陪他走完这最后一程,又如何呢?”薛介无话可说,只得转身回去禀告。那时,天真冷,又真暖。天地一色俱白,朔风尖锐地嘶吼奔走,掠走他体表的温度。他的身体内却像是有一把火,煌煌地燃烧着,时不时让他感到温暖和眩晕。如今,夏日里灼热的阳光泼洒在项知节身上。与过去那种虚假的热不同,这次,是切实的暖与热。项知节相信乐无涯是清白的,从头到尾,他都坚信不疑。那么,他也愿意相信老师相信着的。他同样跃身上马,目光里是丛丛叠叠的过往,但落在话语上,也只有言简意赅的一句:“我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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