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霖涛发火时绝对不会想这么多,她只是下意识的为这几天了解到的独山镇的经济情况感到悲观和愤怒。
她就不明白,包括洪菊生在内,还有仇康宁,他们这些年在独山镇都干了什么呢?把一个镇干成这样,虽然独山镇没有什么资源,没有什么可以当做经济增长的爆发点,可是也不至于穷成这样吧。
根据杨霖涛刚刚了解到的数据,财政所账上还有两万三千块钱,这还是留下应急的钱,外面还欠了不少钱,其中就有镇上工作人员的工资和教师的工资。
下面自然村的小学报上来校舍维修,大部分都是让工程队垫资,有的工程队垫资后几年都没有能把钱要走,这让杨霖涛忍无可忍。
但是有一个问题她也注意到了,那就是镇上的满堂红饭店,据说是镇上最大最豪华的饭店,当然她在来这里之前已经领教过了。
她在那个饭店呆呆的坐了一天,喝了几壶茶,吃了一顿饭,眼看着镇政府大院儿下班之后,工作人员三三两两到对面的满堂红饭店吃饭,可是从财政所所长拿来的账上发现,所有镇上工作人员从来不会拖欠对面饭店一分钱,这就让她感到很奇怪了。
总而言之,现在事情千头万绪,她只能一点一点地解决,绝不可能一蹴而就。
现在县里对于黄庄树立起脱贫致富典型标杆的事情很上心,一天几个电话的催促他们,催促她看看黄庄那边搞得怎么样了,县委书记要来视察,绝对不能出任何问题。
所以现在杨霖涛突然发现自己被放到一个坑里了,这个坑到底有多深她还不知道,可是她能感觉到的是自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下沉,这才在惠连升向她汇报工作的时候,她的情绪毫无征兆的爆发了。
惠连升走后,杨林涛没了发泄对象,突然觉得刚刚自己怎么像个泼妇呢?
在大学的时候,她当了一年的讲师,面对那些朝气蓬勃的学生,她能给他们自己所学到的知识和最多的温柔。
在团市委的时候,她和周围的同事也相处融洽,虽然他们不知道自己的背景和后台,可是相对于这些基层的工作人员,自己原来工作的地方,那些人的素质,可以让她愉快的生活,愉快的工作……
但是来到这个乡镇之后,她发现自己触目可及的是让她愤怒和不满的环境,以及这些千头万绪让自己焦头烂额的工作,杨霖涛觉得再不做出点事情来,自己在这个坑里可能就被活活淹死了。
惠连升虽然被杨霖涛骂了一顿,但是他并不恼火,杨霖涛能这么和他说话,说明她没有和他外道,从这一点上来说,这是其他人和领导之间的关系不能比拟的。
任何职场都是人和人的关系,如果你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别人想让你出局的时候是不会对你大喊大叫的,悄默声的就用各种手段把你给踢出局处理掉了。
只有那些还能用得着你,还要让你继续为他服务,他才会恨铁不成钢的教给你该怎么去做,否则谁会闲的蛋疼去费这个事呢?
据说戴笠的脾气非常不好,喜怒无常。
但是戴笠的手下很快就总结出了规律,只要戴笠对哪些人不客气,非打即骂,整天骂的狗血喷头的人,反倒是能得到他的重用。
但是戴笠对那些客客气气的人,这些人要么是消失了,要么是再也得不到重用,慢慢的就被边缘化了。
惠连升此时虽然还不明白这些道理,不能把这种感受用具体的语言文字总结出来,但是从他内心是能够感觉到杨霖涛对他的态度和情绪的。
惠连升去黄庄的路上,拐弯儿去了蒋王庙,去找蒋永福。
原来村里的小煤矿现在成了蒋永福自己的了,所以这老小子现在很是个人物,财大气粗起来。
短短时间内就在蒋王庙村的西边建起了一大排的办公区,虽然都是平房,从外面看过去没啥,但是进入每一个办公区的院子里面,花草树木的绿化很好,打扫的非常清新,和外面煤灰铺天盖地的感觉完全是两回事儿。
“你给我打电话时,我一听你就是在敷衍别人吧,所以我让你过来看看,如果是你自己的事儿,你从电话里就说了,我还能不给你办吗?还用得着你亲自跑过来,你给我说实话,到底是谁的事,是咱亲戚的还是你自己的?”
一见面,蒋永福就给惠连升递上了烟,倒上了好茶。
两人虽然发展的轨道不一样,蒋永福现在怎么着也算是富甲一方了,如果再照这样发展下去,蒋永福肯定会越来越有钱。
可是惠连升却得到了新来的杨书记的赏识,基本是在代理党政办主任。
蒋永福作为蒋王庙村的村主任和党支部书记,他岂能不知道在镇上党政办主任是个什么角色,那就是乡镇党委书记的马屁精,那是离党委书记最近的人,将来也是最有可能跟着领导往上爬的人。
所以尽管蒋永福现在有钱了,可是在惠连升面前他依然非常客气,而且对惠连升还是像以往那么热情,并没有因为自己现在有几个糟钱儿,就在惠连升面前唧唧歪歪,这一点蒋永福做得非常好。
“蒋主任,你猜的非常对,党政办一个同事的老公买了辆车,最近这几年运输的活不太好找,在家里歇了几个月了,不知道咋回事,曲里拐弯儿的怎么打听到我和你关系不错,所以这才把我拉家里吃了顿饭,咱不能白吃人家的吧,所以给你打个电话问问,行就行,不行就拉倒。”
“你同事也是党政办的吗?谁呀?”
“乔红你认识吗?”
“哦,就那小丫头啊,认识认识,以前没少打交道呢,她还在办公室接电话是吧?你早说这事我就给你办了,也不用让你再跑一趟,不过这样也好,我好久没见你了,你今天不许走,中午我让你嫂子把家里的溜达鸡杀了,咱俩好好喝点。”
惠连升摇了摇头说道:“如果是以前,你想让我什么时候喝,我就什么时候喝,眼下是不行了,我在党政办,领导随时都会把我招过去,这一滴酒都不敢喝,还有,你现在管着煤矿,更不能因为喝酒耽误事。”
“那也行,对了,乔红,你知道她是谁的关系吗?”蒋永福笑笑问道。
“不知道,凡是到镇上当临时工的,背后都是有关系的人,但至于是谁的关系我真不清楚,你知道?”
“我也是在镇上吃饭的时候听别人说的,好像乔红的表叔是县委组织部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