豌豆射手每天都在奋力消灭一大波来袭的僵尸,不能喘息。这样过了几天,谈唱差点要放弃。之所以还没放弃,是骨子里那个不服输的劲叫嚣着。她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和一份奶茶店小妹的工作较劲。周一早上,奶茶店是一周中最为清闲的时光。这天早班只有闻听和谈唱两人。打扫完店面,做好所有准备,闻听绕去前面拉开卷帘门,打开音响,将吉祥物和易拉宝摆在门口。谈唱坐在角落里抠手机,仍旧披着头发。群里弹出一条信息:毕业的老同学,哪天聚一聚呀?此毕业非毕业,从大厂裁退被扔进社会,也是另一种毕业。闻听在她身边坐下,犹豫半晌,从手腕上摘下一个黑色发绳。“给我的?”谈唱看到眼下伸过来的大掌,掀开眼皮瞅了眼闻听。男孩的手不算细腻,指节分明,腕骨凸晰。他的掌心躺着一个发圈。“行……”谈唱用膝盖夹住手机,挺起身子,笑着从他手里捡起发圈,“闻老板,真该叫你一声老板,你管得事真多。”她掀起长发,打圈,再打圈,随意在脑后束起辫子。那股木质香气又扑向鼻尖,闻听说,“你的香水是檀香么?”“是茶香。”谈唱说,雪后红茶。闻听说,今天我们两个一起备料,稍后我去后面冷库拿东西,你在前面看店。“怎么备料?”“就是煮珍珠,芋圆什么的。”店面后面的一个小仓库是步入式冷库,三面都是两米高的货架,没有窗,地方不大,也就够两个人在里面转身。闻听打开冷库大门,踩着货梯在最上层翻找茶包鲜奶和珍珠芋圆。将东西拿下来,他又蹲下身子去整理今明两天要用到的水果,将软的猕猴桃挑出来,半生的梨子和橙子都放在后面。谈唱一阵风似地跑过来冲进冷库,“前面有个机器坏掉了,我不会搞,已经压了三四杯奶茶没办法出单了。”“什么机器?”谈唱顺手带上门,啪,厚重的铁门自动落锁。“就是那个煮茶的。”谈唱不知道怎么形容。闻听痛苦地拍了下额头,起身走到门前,使劲推了推,“你怎么把门关上了?”“我,我没……”谈唱也有点懵,“可能就是顺手。”两人仰起头,惨白的灯光无精打采照着巴掌大的库房,压缩机轰隆隆。闻听不认命地又推推厚重的铁门,而铁门当然纹丝不动。“这冷库只能从外面打开。”“设计不合理。”谈唱摇摇头。又认命道,“没事,反正我也挺热,这里凉快。”十分钟后,她就后悔说这句话了,在接近零度的冷藏室里穿着短袖,她不被冻死也离死不远了。两人都没带手机,谈唱本来还想埋怨他怎么不带手机,后来想想自己也不靠谱,没立场说什么。她抱着布满鸡皮疙瘩地双臂,不住摩挲。“好冷。”谈唱抖着声音,“我们就这么等死?”闻听舔了下嘴唇,在查看完库房的每一个角落后,说,“不会,这里面有监控,我只能寄希望于店长看到我们被困在冷库,过来帮我们开门。”“那……那……前面的店怎么办。”谈唱声音高高低低,一句话说下来舌尖都要僵硬。“过来。”闻听朝她伸出手臂。谈唱在离他对角线远的地方,与他对视了一眼。“一个人会冷。”他清了清嗓子,有些不确定提议道,“要不要两个人取暖?”谈唱眯起眼睛,逐渐警觉。“我不冷。”谈唱轻颤着紫绀的嘴唇道。闻听索性靠着货架子坐下,双手环住膝盖蜷起身子兀自取暖。“闻听。”谈唱找了个话题,“晚班为什么要上到十二点?”“因为附近有很多桌游店什么的,晚上会点很多奶茶。店铺的生意一半靠线下,一半靠线上,越到晚上生意越好。”“你在这做多久了?”“比你早来一个月。”谈唱挑了眉毛笑了,一个月?那你就摆谱当我师傅。闻听说,放暑假了,我来打个零工。“你还在上学?”“开学大四了。”“哪个学校的的,学什么专业的?”闻听也笑了,扭头看她,“你好像Hr在面试。”“我是啊。”谈唱说,“我就是老Hr人了,人精,背锅侠,垃圾袋,反正随便怎么形容,我就是那个在职场上不能邀功专门背锅的Hr。”“那Hr姐姐,你们那还招应届生么?”谈唱耸耸肩,叹口气,“不知道。因为我已经被裁很久了。换言之,我现在是个失业人。”“Hr也会失业?”闻听很单纯地问,“你们不是很会面试么?”“卖冰箱的一定会造冰箱?”“那……你原来在哪家公司?”“阿嚏!”谈唱闭上眼睛狠狠打了一个喷嚏,刚想张嘴说话,鼻子又痒,她半抬头捂住鼻子接连打了两个喷嚏。谈唱换了个姿势,仍然抵挡不住从前胸后背往骨子里透的寒气。她吸吸鼻子,说话间嘴角冒着哈气,“店长要是看不到监控怎么办?”“一起取暖吧?”闻听邀请。谈唱还是蹲在那里不动。隔着铁门她还是能听到前面店面放的音乐,告五人正好在唱我肯定在几百年前就说过爱你,只是你忘了我也没记起。唱到“几百年前”时候,闻听已经站起来,音符走到“我爱你”他已经站到了谈唱身边。谈唱看着压在头顶的身影,大胆迎向他的目光。你忘了……闻听的目光纯净清冽,直白且炽热。浸润职场许久的谈唱很久没见到如此毫不遮掩的眼神。我也没记起……他弯下腰一把将谈唱圈在怀里,两人一起相拥躲在角落避风处。冰凉的后背蓦然贴上温热的胸膛,谈唱从心到身子都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