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说咸丰三年的杭州城郊,粮农老陈最近愁得头发都白了——地里的麦子刚遭了蝗灾,收成就剩三成,可上个月在裕农钱庄贷的十两银子,今天刚好逾期第三天,再不还,怕是要被钱庄的人找上门。
大清早,老陈揣着家里仅有的五升糙米,用粗布包了两层,揣在怀里,脚步匆匆往城里的裕农钱庄赶。他想着,就算糙米贱卖,好歹能凑点银子,先把逾期的罚息交了,求掌柜的宽限几天。
裕农钱庄门口挂着块“为民放贷,助农兴商”的木牌,可老陈看着这牌子,腿肚子都打颤。刚进门,就见一个穿着绫罗绸缎的女人坐在柜台后面,手里把玩着个金镯子,不是掌柜赵德昌,是他那情妇兰香——老陈上次来贷款时见过,听说钱庄的逾期罚息全归她管。
“哟,这不是陈老栓吗?”兰香抬眼瞥了老陈一眼,语气里满是不屑,“贷款逾期三天了,今天是来还钱的?”
老陈赶紧上前,弓着腰,双手把粗布包递过去:“兰姑娘,实在对不住,家里遭了蝗灾,收成不好,这是五升糙米,您先收下,能不能宽限几天,等我把剩下的粮食卖了,立马还银子……”
兰香连看都没看那布包,“啪”地一声把手里的算盘一拍:“陈老栓,你当钱庄是慈善堂啊?贷款时签的字据上写得明明白白,逾期一天,按每两每日五文收罚息,你贷了十两,三天就是一百五十文——可咱钱庄规矩,逾期得收‘管理费’,加上我替你跑腿催债的‘辛苦费’,一共五两银子,少一文都不行!”
“五两?”老陈吓得差点瘫坐在地上,声音都抖了,“兰姑娘,您这是漫天要价啊!朝廷规定的罚息明明是每两每日五文,三天顶天一百五十文,怎么就变成五两了?我家那点粮食,卖了也凑不够五两啊!”
“朝廷规定?”兰香冷笑一声,从柜台后走出来,走到老陈面前,用涂着蔻丹的手指戳了戳老陈的胸口,“在这裕农钱庄,赵掌柜的规矩就是朝廷规矩!我说五两就是五两,你要是不想还,行啊,我让家丁把你家那破屋拆了,卖了你的地,看能不能抵上五两银子!”
老陈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兰姑娘,求您高抬贵手!我那地要是没了,一家子老小就没活路了!您再宽限几天,我一定把银子凑齐!”
“宽限?”兰香踢开老陈递过来的布包,糙米撒了一地,“我给你宽限,谁给我宽限?赵掌柜还等着我交账呢!今天你要么交五两银子,要么就把地契拿来,别在这儿哭哭啼啼的,晦气!”
就在这时,钱庄门口闪过两个身影,是御史派来的密探小李和小王。他们本来是来盯赵德昌的,没想到刚好撞见兰香勒索老陈。小李赶紧掏出小本子,压低声音跟小王说:“好家伙,这兰香也太黑了!朝廷规定的罚息才一百五十文,她首接要五两,这哪是收罚息,这是抢钱啊!”
小王点点头,指了指柜台后面的账本:“你看,她桌上那本红皮账本,肯定记着收的罚息,咱得想办法把这证据弄到手——这可是扳倒赵德昌的好料子!”
兰香见老陈还跪着不走,不耐烦地喊来两个家丁:“你们俩,把他拖出去!要是再敢来钱庄闹事,就打断他的腿!”
家丁刚要上前拖老陈,老陈突然爬起来,抹了把眼泪:“别拖!我还!我这就回家卖粮!”说完,他捡起地上的粗布包,踉踉跄跄地跑出了钱庄,背影看着比刚才更佝偻了。
小李和小王赶紧跟了上去。只见老陈走到城门口的粮行,把家里剩下的二十斤麦子全抱了出来。粮行老板捏了捏麦子,又看了看老陈的样子,压低了价钱:“今年麦子收成不好,这麦子又瘪,最多给你三十文一斤,二十斤就是六百文,多一文没有。”
老陈咬着牙,点了点头:“六百文就六百文,您赶紧称,我急着用钱。”
粮行老板称完麦子,把六百文铜钱递给老陈。老陈攥着沉甸甸的铜钱,又去隔壁的布庄,把妻子陪嫁的那匹粗布也卖了,换了西百文。加起来一共一千文,也就是一两银子,离兰香要的五两还差得远。
老陈没办法,只能又回到裕农钱庄,跪在兰香面前,把一两银子递过去:“兰姑娘,我就凑到这么多,您先收下,剩下的我再想办法,求您别拆我家的屋,别卖我的地……”
兰香接过银子,掂了掂,又扔回给老陈:“一两银子就想打发我?你当我是要饭的?告诉你,明天要是凑不够五两,我就让家丁去你家搬东西,到时候可别怪我不客气!”
老陈抱着银子,绝望地走出钱庄,眼泪顺着皱纹往下流。小李和小王看在眼里,气在心里。小王攥紧了拳头:“这赵德昌和兰香也太过分了!粮农本来就不容易,还这么压榨,一定要把他们的罪证查清楚,让他们付出代价!”
小李把刚才记录的内容整理好,跟小王说:“走,咱们先回御史衙门,把今天的事报上去。兰香桌上那本红皮账本肯定是关键,下次咱们想办法把账本偷出来,到时候赵德昌想赖都赖不掉!”
两人悄悄离开,往御史衙门的方向走。而裕农钱庄里,兰香正拿着老陈刚才递过来的一两银子,跟刚进门的赵德昌邀功:“德昌,你看,陈老栓那老东西,我一吓唬,就乖乖送了一两银子来,明天再逼逼他,五两银子肯定能到手!”
赵德昌笑着搂住兰香的腰:“还是你有办法!这罚息抽成,以后就全靠你了——不过最近御史查得紧,你也别太张扬,免得惹祸上身。”
兰香娇笑着靠在赵德昌怀里:“有你在,我怕什么?谁敢查咱们裕农钱庄,你不得把他打发得远远的?”
赵德昌得意地笑了,可他不知道,小李和小王己经把今天的事全记在了账本上,那本红皮罚息账本,还有他和兰香的对话,很快就会成为送他们上断头台的铁证。
杭州城的天渐渐黑了,老陈还在街头奔波,想凑够那五两银子。而一场针对赵德昌的反腐风暴,也在悄悄酝酿——像赵德昌这样的蛀虫,迟早会被揪出来,还百姓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