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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8章 钱塘闭店恐慌蔓延（第1页）

杭州城的晨光刚爬上钱塘钱庄的青砖门脸，张老汉就攥着三张庄票蹲在了台阶上。他昨儿听邻居说“钱庄要兑不出银了”，天不亮就从城郊赶来，可眼前的景象让他心一沉——钱庄的两扇朱漆门板关得严严实实，上面贴着张黄纸，写着“银库盘点，停业三日”，墨汁还泛着潮。

“咋回事啊？前儿还好好的，咋突然就关门了？”张老汉旁边，穿蓝布衫的李掌柜也慌了，他手里攥着十张庄票，是准备给布庄进货的银子，“我昨儿来兑银，账房就支支吾吾，说‘银库暂时没现银’，今儿首接关店了！”

这话一出，周围的百姓立刻炸开了锅。穿粗布褂子的庄稼汉、戴瓜皮帽的小商贩，手里都捏着庄票，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是不是银库空了？俺这庄票是给儿子娶媳妇的钱，要是兑不出来，俺一家子咋活？”“前阵子苏州百姓闹兑银，听说就是庄票是空的，难不成咱们杭州也这样？”

人群越聚越多，很快就把钱庄门口堵得水泄不通。有人伸手去扯门上的黄纸，有人使劲拍着门板喊“开门”，还有人急得首掉眼泪——这庄票都是他们省吃俭用攒下的血汗钱，要是成了废纸，全家都得喝西北风。

而钱庄里，吴世安正对着空荡荡的银库唉声叹气。地上散落着几张空庄票，面额加起来有十几万两，账房老周蹲在旁边，手里的算盘拨得“噼里啪啦”，却算不出半点银子来。

“总……总办，外面百姓闹得厉害，要不……咱们先开个门缝，跟他们说说？”老周声音发颤，他跟着吴世安做了五年账，知道钱庄的银库早就空了——这几年吴世安按金满堂的意思，滥发了八百多张空庄票，面额五百万两，银库早就被掏空，全靠“拆东墙补西墙”兑银，现在连“西墙”都拆完了，只能闭门躲着。

“说什么？”吴世安猛地回头，眼里满是红血丝，“说咱们银库空了？说庄票都是假的？百姓能饶了咱们？金总办那边还没回信，咱们只能等！”

他昨晚就派人快马去京城给金满堂送信，求金满堂赶紧拨点“压舱银”来，可到现在还没消息。他知道，要是等不到银子，百姓闹起来，他这个掌柜不仅当不成，还得掉脑袋——之前苏州的分号掌柜就是因为兑银纠纷，被金满堂当替罪羊革了职，现在还关在牢里呢。

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有人开始用石头砸门板，“砰砰”的响声像砸在吴世安心上。他赶紧让伙计搬来桌椅，顶在门后，又把账册藏进里屋——这些账册上记着空庄票的数额，要是被百姓搜出来，他就彻底完了。

可他没料到，人群里有个穿青布衫的年轻人，正把眼前的一切偷偷画在纸上——那是御史派来的密探，就是之前在票号总号扫地的老伙计，这次跟着御史的人来杭州，专门盯着钱塘钱庄的动静。他看着百姓的哭喊声，看着紧闭的钱庄门板，心里清楚，这“停业三日”就是挤兑潮的前兆，用不了多久，杭州就得乱起来。

密探把画好的纸折成小块，塞进口袋，悄悄挤出人群——他得赶紧把消息送去御史的住处，让御史知道钱塘钱庄己经撑不住了，金满堂的贪腐网，快要破了。

而此时的街头，恐慌像潮水一样蔓延。有人说“钱塘钱庄要跑了”，有人说“所有钱庄的庄票都是假的”，还有人抱着铺盖卷，连夜去其他钱庄兑银，可其他钱庄的掌柜也慌了，要么限量兑银，要么找借口推脱，百姓的恐慌越来越重。

张老汉蹲在钱庄门口，手里的庄票被攥得皱巴巴的。他想起去年给儿子娶媳妇时，把家里的十亩地卖了，换了这三张庄票，想着存到钱庄里安全，没想到现在却成了烫手的山芋。他抹了把眼泪，对着紧闭的门板喊：“吴掌柜，你开门啊！俺就想要回俺的银子，俺儿子还等着钱盖房呢！”

旁边的李掌柜也红了眼，他的布庄要是进不了货，就得关门，家里的老婆孩子都得靠他养活。他捡起块石头，就要往门板上砸，却被旁边的百姓拦住：“别砸！砸了更兑不出银了！咱们再等等，说不定官府会来管呢！”

可百姓们不知道，官府早就被金满堂买通了，就算知道钱庄空了，也不会管——金满堂每年给浙江藩台送的“孝敬”就有五万两，藩台早就把钱塘钱庄的事压了下来。

夕阳西下，钱塘钱庄的门板还是紧闭着，门口的百姓却没散，有人点起了火把，火光映着一张张焦急的脸。吴世安在钱庄里来回踱步，手里的茶杯喝了又倒，倒了又喝，却还是压不住心里的慌——他知道，这“停业三日”瞒不了多久，要是金满堂的银子再不到，他就只能卷款跑路，像沈敬言一样，逃到上海躲起来。

而远在京城的金满堂，刚收到吴世安的信，他看着信上“银库空虚，百姓闹事”的字样，冷笑一声，把信扔在桌上：“没用的东西，连这点事都办不好！”他转头对李三说，“去把私库里的五十万两‘压舱银’调出来，送到杭州钱塘钱庄，告诉吴世安，银子到了之后，加倍滥发庄票，把亏空补回来！”

李三赶紧点头，转身就要走。金满堂却又叫住他：“等等，让吴世安多派些人看着银库，别让百姓把钱庄砸了，要是出了岔子，他知道后果！”

金满堂坐在太师椅上，端起紫砂茶壶喝了口茶，心里却没当回事——在他看来，只要给吴世安点银子，就能把百姓糊弄过去，等过阵子风头过了，再滥发些庄票，就能把亏空补上，根本没意识到，钱塘钱庄的闭门，己经点燃了挤兑潮的导火索，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杭州悄悄酝酿，很快就要席卷整个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