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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5章 青楼偷学悟生银（第1页）

咸丰元年冬的京城票号总号，金满堂坐在暖阁里，手指着腰间的小银珠——这是柳妈当年给的，现在他己是总号的漕银账房，离“票号总监管事”只差一步。窗外飘着雪，他突然想起嘉庆二十二年的那个冬夜，艳春楼后院的雪比现在还大，冻得他手都裂了，却还在偷学算盘。

那时候他才十二岁，刚被柳妈捡回来半年，每天在后院劈柴、挑水、洗马桶，唯一的念想就是能像账房王大爷那样，坐在暖烘烘的账房里拨算盘。冬夜的艳春楼最忙，前院的丝竹声、笑骂声混着账房“噼啪”的算盘声，从窗缝飘进后院，金满堂攥着劈柴刀，耳朵却死死盯着账房的方向。

“小金！劈完这捆柴去给王大爷端洗脚水！”柳妈叉着腰走过来，鎏金钗子在灯下晃，她看金满堂总往账房瞟，故意戳了戳他冻裂的手，“怎么？想偷懒？还是惦记王大爷的算盘？”

金满堂慌忙低下头，柴片溅起雪沫子：“柳妈，我……我就是觉得算盘声好听。”

“好听有什么用？”柳妈嗤笑一声，把一碗冷粥塞给他，“你个寒门子，爹娘早死，要不是我捡你，你早冻饿死了！还想学算盘？先把柴劈完再说！”

可金满堂没放弃。每天半夜，等所有人都睡了，他就偷偷溜到账房窗外，借着里面透出来的油灯光，在地上画算盘格子，用树枝当算盘珠，跟着里面的声音练口诀——“一上一，二上二，三下五去二”，练到手指冻得发僵，才悄悄回柴房。

有天半夜，他正趴在窗外练“归除法”，账房的门突然开了，王大爷举着灯出来：“谁在外面？”金满堂吓得差点摔进雪堆，王大爷看清是他，笑着把他拉进去：“你这小子，天天在窗外偷听，进来吧，我教你算‘酒钱账’。”

那夜，金满堂第一次摸到真算盘，冰凉的珠子在他手里格外沉。王大爷教他算“李公子喝了三壶酒，每壶五钱，合计一两五钱”，他算得又快又准，王大爷拍着他的肩：“小子，你是块学账的料！”

可没几天，这事就被柳妈知道了。她把金满堂叫到房里，手里捏着他画满算盘格子的纸，气得把纸摔在他脸上：“好你个小金！我让你劈柴，你倒好，偷偷学算盘！你以为学会算盘就能当账房？就能摆脱寒门子的命？”

金满堂跪在雪地里，冻得浑身发抖，却敢抬头看柳妈：“柳妈，我想学好算盘，以后赚大钱，给您养老！”

“赚大钱？”柳妈突然笑了，蹲下来摸了摸他冻得通红的脸，眼神里有难得的温柔，“傻孩子，光会算盘算不出大钱！寒门子想登天，得会‘借银生银’！你以为王大爷只会算账？他帮我算艳春楼的账，还帮我把‘赏钱’存进钱庄，每月能多赚五两利息——这才是本事！”

她从怀里掏出个热包子，塞给金满堂，又把那颗小银珠系在他脖子上：“这银珠你戴着，算是我给你的念想。以后你要是真学算盘，别光学算银，得学怎么借别人的银生自己的银。记住，算盘精是小本事，‘借银生银’才是大本事！”

那天晚上，金满堂躺在柴房里，啃着热包子，摸着脖子上的小银珠，第一次明白柳妈的意思——光会算账没用，得会利用银子生银子，利用人脉赚银子。他把“借银生银”西个字刻在心里，第二天就跟王大爷说，想学“钱庄存钱生息”的账。

王大爷没藏私，教他算“存一百两，月息三分，一年能得三两六钱利息”，还教他“怎么把青楼的散钱凑成整数存进钱庄，怎么跟掌柜谈高利息”。金满堂学得飞快，没半年，就把艳春楼的账算得比王大爷还精，还帮柳妈把“赏钱”存进阜通钱庄，每月多赚了十两利息。

柳妈看在眼里，心里有了主意。嘉庆二十五年春，她托人把金满堂送进阜通钱庄当学徒，送他走那天，她塞给他一包碎银子：“小金，到了钱庄，别露怯。记住我跟你说的‘借银生银’，不光要借银子，还要借人脉，借机会——只有这样，你才能真正摆脱寒门子的命！”

想到这里，金满堂从怀里掏出个小本子，上面写着“借银生银：京城总号有漕银三百万两，可暗抽漕损费六万两；陈维翰喜欢古董，可送个青花瓷瓶，求他提拔”——这是他来京城后写的“生银计划”，每一条都照着柳妈当年教的做。

暖阁外，陈维翰的小厮送来帖子，请他明天去家里赏古董。金满堂笑着把帖子收起来，从箱底翻出个青花瓷瓶——这是他用暗收的漕损费买的，值五十两银子。他知道，这五十两银子，就是他“借银生银”的第一步，也是他向“票号总监管事”迈进的一步。

只是他没想起，柳妈当年教他“借银生银”，是让他用来好好过日子，不是用来贪腐。那颗系在脖子上的小银珠，本该是他的念想，现在却成了他贪念的见证。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金满堂摸着青花瓷瓶，嘴角咧开一抹笑——他想起艳春楼后院的雪，想起柳妈的话，想起王大爷教他的算盘，现在，他离“借银生银”的目标越来越近，离寒门子的命越来越远，却也离正道越来越远。

半夜，他在“生银计划”上添了新内容：“明天送青花瓷瓶给陈维翰，求他把江南漕银汇兑的事交给我管；暗抽漕损费六万两，三成给陈维翰，三成给自己，西成存进钱庄生息。”写完，他把本子锁进箱底，里面还放着柳妈当年给他的那张画满算盘格子的纸——只是纸上的格子，早就被他用贪腐的银子填满了。

京城的雪很冷，暖阁里的油灯很亮，金满堂坐在算盘前，算着明天要送的青花瓷瓶，算着暗收的漕损费，算着自己的“逆袭”之路。他不知道，这条路的尽头，不是金山银山，而是万丈深渊，而柳妈当年那句“借银生银”，终将变成他临死前最悔恨的话。

第二天一早，金满堂抱着青花瓷瓶去见陈维翰。陈维翰看了瓶子，笑得合不拢嘴：“小金啊，你这孩子真懂事！江南漕银汇兑的事，就交给你管了！以后好好干，我保你升总办！”

金满堂躬身谢恩，心里却在算：“江南漕银三百万两，暗抽漕损费六万两，三成就是一万八千两，够我买十个青花瓷瓶了！”他的“借银生银”，终于在京城开了花，只是这花，是用贪腐的血汗浇灌的，终将结出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