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颠簸,苏?慢慢地也有了睡意,垂下头眼睛半闭起来,腿上的薛泽突然从梦中惊醒,一下子坐了起来。
苏?被吓了一跳,还在发懵,下意识伸手拍了拍薛泽的后背:“怎么了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薛泽抬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没什么,梦到先皇了。”
苏?的瞌睡一下子就醒了。
这才刚刚从皇陵祭拜出来,都还没到皇宫呢,薛泽就梦到先皇了,这实在是不好说。。。。。。
若是换了民间,就有不好的说法,比如先人走的不安稳,或。。。。。。
夜风穿廊,吹得角楼铜铃轻响。三炷香燃至中段,青烟袅袅盘旋,如丝如缕缠绕在她指尖。苏?立于高处,俯瞰整座皇城,灯火稀疏处是冷宫残垣,辉煌连绵的是东六宫新妆,而西南角那一片黑沉沉的坊巷,像极了未愈的疮口,藏着即将破茧而出的风暴。
她闭目,耳边忽响起二十年前那个雪夜的声音??冷宫铁锁被踢开的撞击声、婴儿啼哭划破寂静、老太监颤抖着说“娘娘,孩子活下来了”。那时她才十七岁,腹中血流不止,却死死咬住手腕不敢呻吟。因为她知道,只要一声哭喊,就会引来杀身之祸。而如今,她站在权力之巅,仍不敢松懈半分。因为真正的敌人,从不现身于朝堂之上,而是藏在命理、血脉与信仰的缝隙里,悄然重塑乾坤。
绿芙悄步登楼,递上一只漆盒。“西南角那座废弃药铺已查清,原为工部旧档库附属库房,三年前因‘失火’封禁。但昨夜有人潜入,在墙缝中留下这个。”
盒中是一枚铜符,样式古朴,正面刻“奉天承运”,背面却是突厥文“光明再临”。苏?瞳孔微缩。这是玄照教中“圣使”才可持有的信物,象征其有权调动地方信徒起事。而它竟出现在京城腹地,且由李崇文旧部传递而来。
“传令神机营副统领秦砚,即刻接管西城兵马司,以缉盗为名巡街五日。暗中盯住所有进出慈恩寺的僧侣。”她声音低缓,却不容置疑,“另外,调钦天监夜观星象,若见‘荧惑守心’之兆,立即封锁九门。”
绿芙领命欲退,却被她叫住。“等等。让承熙今夜不必来请安,就说……母后头痛,需静养。”
绿芙一怔,深知这借口从未用过。她低头退下,脚步比来时沉重许多。
苏?重新望向西南方向。那里曾是她初入宫时住过的偏殿所在,如今已沦为市井杂居之地。可就在那片破败之中,有一座不起眼的小庙,名为“静慧庵”,香火冷清,却每月十五必有贵人前来布施,且皆蒙面不语。内线曾试图混入探查,结果次日便暴毙街头,尸身无伤,唯舌尖发黑??那是西域奇毒“哑莲”的特征。
她忽然想起林采薇日记中的另一句话:“他们用梦喂养信徒,让人以为自己看见了佛光。”
梦?
她心头一震。难道玄照并非靠武力聚众,而是以幻术摄人心智?若真如此,则其背后必有精通蛊毒与迷魂之术的高人相助。而此人极可能便是当年协助淑妃炼制识魂蛊的那位南疆巫师??乌兰朵。
十年前,乌兰朵随和亲队伍入京,后因“意图行刺皇嗣”被处死。可据刑部密档记载,行刑当日暴雨倾盆,牢狱积水暴涨,刽子手称“斩首三次,尸身不见血”。此后再无确切死讯。
莫非……她也未死?
苏?缓缓坐下,取出随身携带的一只檀木匣。打开后,里面是一块干枯的胎衣,用红绳缠绕,贴着一张黄符,上书“镇邪归元”。这是当年红姨交给她的,说是承熙出生时落下的,不可焚毁,否则“命格将散”。
她凝视良久,终于咬破指尖,滴血于胎衣之上。刹那间,那本已枯槁的组织竟微微颤动,似有生命复苏。更诡异的是,胎衣表面浮现出细密纹路,竟与玄照教铜符背面的突厥文完全一致!
“原来如此……”她喃喃道,“你们不是换了孩子,你们是从一开始就打算造一个‘神子’。”
所谓调包,不过是表象。真正可怕的,是他们在婴儿尚未睁眼之时,便以秘法将其灵魂与某种信仰绑定,使其成为“天命之子”的容器。而识魂蛊之所以失控,正是因为承熙的灵魂根本不在凡俗轮回之中??他是被强行从梦境世界拉回现实的存在。
难怪他自幼不怕鬼神,常说自己“记得前世在雪山修行”;难怪他对百姓疾苦感同身受,仿佛亲身经历过千百次轮回;难怪他在去年日食时突然跪拜东方,口中念出无人听懂的梵语……
他是被设计出来的“救世主”,只是最终偏离了原本的剧本。
苏?猛地合上木匣,冷汗浸透内衫。她终于明白李崇文为何不甘心。他们耗费十余年布局,耗尽国库修建地下庙宇,收买边军、腐蚀官员、操控命相,只为等一个“转世真佛”降临人间。可偏偏在这个过程中,命运开了个玩笑??真正的容器没能活下来,反倒是这个“虚命之格”的承熙,借着混乱重生,并在她的养育之下,长成了一个真心为民的少年。
他不是他们想要的神,但他却成了百姓心中真正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