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谧带着手下兵士将领,从寿春赶回临朐,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
出发的时候,他是和郗恢结伴,到了中途,两人分开,王谧去青州,郗恢驻兖州。
先前郗恢跟着桓温大军,大小数战,战功斐然,打响了名头,。。。
海风裹着咸腥与湿气,拂过岛屿的每一道缝隙。那艘挂着耳朵旗帜的船缓缓靠岸,木板吱呀作响,仿佛它也带着某种疲惫的呼吸。船上走下的不是兵卒,也不是官差,而是一群衣衫破旧却眼神清亮的人??他们肩扛竹篓,背负陶罐,手提铜锣铁磬,脚步轻重不一,却都踩在一种隐秘的节拍上。
为首的是一名女子,约莫三十出头,眉宇间有股不容置疑的锐气。她赤足踏上海滩,脚踝上系着一圈细小的铃铛,却不发声,只随步伐微微颤动。她抬头望向站在高处的承光,忽然张口,发出一声极长的“啊”??不是喊叫,也不是歌唱,而是一种纯粹的、未经修饰的声波震荡。
承光闭目聆听,眉头微皱,随即舒展。他听懂了。这不是语言,是频率的问候,是振动的自报家门。
“她是‘音脉行者’。”谢婉低声说,“传说中能用声音打通地下暗河的人。她们一族世代居于西南裂谷,靠回声辨路,以共鸣寻泉。朝廷曾想征召她们探矿引水,却被拒。后来便被列为‘异音邪术’,通缉三十余年。”
林女握紧断笛,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她来做什么?”
“来找答案。”承光睁开眼,“她的族人最近开始集体失语??不是哑了,而是听见的声音越来越多,多到无法分辨哪一句是自己说的,哪一句是别人留下的回响。她们梦见一口倒悬之井,井底坐着一个没有脸的女人,在不停地复述一句话:‘你们听见的,都不是你们该信的。’”
话音未落,那女子已走到院前。她不再发声,而是从怀中取出一块黑石,置于地上。石头表面光滑如镜,竟映不出人影,只浮现出层层叠叠的波纹线条,如同心跳图被无限拉长。
她指了指石头,又指向承光,做了个“听”的手势。
承光蹲下,将耳贴于石面。刹那间,他的瞳孔骤缩。
他听到的不是声音,是记忆的逆流。
一条幽深的地底河道中,数百名女子排成纵队,口中吟唱着一段不断循环的旋律。那旋律本身并无特别,但每当有人停下,其余人的声音便会自动填补空缺,形成无缝衔接的声墙。而在河道尽头,矗立着一座由骨灰与黏土烧制而成的巨大哨塔,塔顶嵌有一颗硕大的水晶耳廓,正贪婪地吸收着所有传来的声波。
更可怕的是,那些女子的喉咙里,并非她们自己的声音??每一个音符,都是从别处“借”来的:战死将士临终前的怒吼、被焚书者咽下的最后一句诗、某个孩子临刑前哼过的童谣……这些声音被强行编织进旋律,成为维持哨塔运转的能量源。
“这是‘声囚系统’。”承光抬起头,面色苍白,“她们不是失语,是被‘共听’了。整个族群的声音都被接入了一个更大的网络,成了某个庞大监听机器的一部分。”
谢婉倒吸一口凉气:“这技术……只有聆诫司最高层才掌握。据说早在百年前就被销毁了,怎么会出现在西南?”
“没销毁。”承光喃喃道,“只是转移了。他们把核心装置沉入地底,用活体共振维持运行。只要还有人愿意唱歌,它就不会死。”
那女子重重叩地三下,掌心朝天,再缓缓翻转??这是她们族中最沉重的请求:请帮我们沉默,或者,请让我们重新听见自己。
承光沉默良久,终于点头。
当夜,岛上燃起九堆篝火,呈环形分布,象征九重听障。音脉行者们围坐其中,各自怀抱乐器??有的是用枯藤绷弦的瓢琴,有的是穿孔兽牙串成的摇铃,还有一具以整段槐木雕成的低音鼓,据说埋在土中三十年才取出。
承光取出双生螺,谢婉捧出漆匣中的波形图卷,林女则将断笛插入中央火堆旁的石缝,作为“锚点”。众人依序闭目,开始以不同方式发声:或哼鸣,或敲击,或无声震动喉骨。起初杂乱无章,渐渐地,某种无形的秩序浮现出来??就像暴雨后的溪流,终会找到自己的河道。
承光忽然开口,唱起那段怪异至极的“失律语”。这一次,他不再掩饰其中的扭曲与断裂。每一个音都像一把刀,划开空气,也划开时间的表皮。
奇迹发生了。
地面轻微震颤,槐树根系发出荧光般的蓝芒,像是血管被注入了电流。陶瓮中的残雪无火自燃,化为青烟盘旋上升,在空中凝成一行古老文字,转瞬即逝,却已被谢婉默记于心:“声不可禁,唯可转译。”
紧接着,那块从沙地中升起的石碑再度发光,蝌蚪状符号开始流动重组,最终形成一段全新的波形。承光将其抄录下来,发现其结构竟与音脉行者带来的黑石完全吻合,只是相位相反。
“这是反向共鸣码。”他低声道,“可以切断外部控制,但代价是??使用者必须自愿放弃一切对外界声音的依赖,进入七日‘绝对内听’状态。”
女子毫不犹豫地点头。她知道,自由从来不是免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