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世衡目露担忧:“哦?陛下请了医生没有?缺哪些药?要不要臣代您搜罗?”
“没严重到那个地步。”宁立殊懒洋洋打了个哈欠,说的话真假掺半:“就是这些日子睡得太久,白天醒来后,总觉得全身骨头都睡散了,累得慌。”
“原来如此。”
从容不迫的微笑重新回到了贾世衡脸上,看向宁立殊的目光和蔼而慈爱,像极了一位看自家熊孩子的无奈长辈。
然而,眼中的审视仍没有完全散去。
忽然,贾世衡放下茶盏,发出长叹:“说起来,陛下年纪也不小了吧?没记错的话,应该是21岁?”
这老鬼!
宁立殊眉心狠狠一跳,笑得越发甜美,走下主位,耍赖似地坐到贾世衡旁边。尚未坐定,就迫不及待去抓茶点,取了块黄金糕,就往嘴里丢。
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话,口吻娇憨极了:“怎么了,舅舅?嫌弃我大了,连多赖会儿床都看不惯嘛?”
贾世衡失笑摇头,替外甥倒了杯茶。
他悠然道:“怎么会呢?臣只是觉得,从前担心陛下年幼,才恬不知耻地代劳数年。如今陛下已经成年,是时候自己管些事了。”
顿了顿,抬起眼,若有所指地看向宁立殊:“陛下认为呢?”
摆脱傀儡处境,重新执掌话语权,这是宁立殊日夜盼望的事。
却绝对不是以这种方式。
因为他深知,贾世衡,这名扭曲的政治动物,绝对不会甘心拱手让渡权力。
其中必有阴谋。
眨眼间,宁立殊的泪水说掉就掉。
翡翠般的双眸浸在盈盈泪光中,顺着泛红眼角滑落,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砸在繁复衣襟上,晕开深色痕迹。长睫也洇得湿透,随着呼吸不断轻颤。
宁立殊抹着眼泪,哽咽道:“舅舅这是什么意思?立殊不愿意长大,立殊想做一辈子的小孩。什么管事不管事的,我才不要!”
面对皇帝识趣的谦辞,贾世衡却像是铁了心似的,不依不饶:“陛下终归是要亲政的,不能总像个小孩子一样,逃避这些正事。”
宁立殊实在困惑,拿不准这老东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一味低头哭泣,避而不答。
这种情况下,多说话未必能达到目的,少说话一定不会出错。
在屡次诱引皇帝开口未遂后,贾世衡还是先失去了耐心,逐渐露出獠牙。
他望着皇帝哭到颤抖的发顶,神色阴冷:“陛下,臣不会逼你现在就治理朝政,咱们从简单的小事开始,一件一件慢慢做起?”
简单?小事?
宁立殊警惕而仔细地听着。
终于,贾世衡一锤定音。
“比如民间私访,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陛下就当作出宫郊游吧。”
“至于目的地么,就选这次受灾的千屿星好了。陛下之前不是很关注南境情况吗?正好亲自去看一看,随便找几处顺眼的,赏点钱,给点物资,然后就能打道回府,非常轻松。”
说到这里,他停下来,举起茶杯抿了一口,方笑呵呵地继续询问:“陛下,意下如何?”
出宫?还是去南境!??
一阵狂喜袭来,藏在宽大袍袖中的手骤然攥紧,指尖深深掐着掌心,试图以此止住沸腾躁动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