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知节有一瞬间的犹豫。
顾放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点儿犹疑。他抬头看向苏知节,扬眉:“我以为你已经把不愿意给我看的内容全部销毁了。”
他太了解苏知节了。这跟苏知节运用心理学技巧——现在想想或许还加了点儿世界权限的辅助——精准看透每个人心中所思所想不同,顾放纯粹是跟苏知节认识的时间太长了。不可否认,苏知节在与他相处的过程中做过许多伪装,但他最本质的性格,却从未真正对顾放隐瞒过。
换句话说,昨天跟苏知节挑明一切的时候,苏知节肯定知道顾放会找他要自己之前整理过的全部材料,而顾放也清楚这一点。但他仍旧没有立即向苏知节索要材料,而是等待了整整一天,给了他充足的准备时间,足以让苏知节把任何不想给顾放的东西都毁尸灭迹。
苏知节深吸口气,转身走进不远处的房间,片刻后,拿出来厚厚一沓装订整齐的纸质材料。
“这是我全部的笔记,没有任何修改和删减,”他低声说,语气恳切,“我当然知道你给了我销毁部分资料的权利,但是我不会再对你隐瞒任何事了。顾放,我愿意与你分享我所有的一切,在你面前我不需要任何私人空间。”
顾放面色动容。他抬手去拿资料,拽了下,没拽动:“……”
“我还得再补充一句,亲爱的,”苏知节清了清嗓子,“我愿意用生命去爱你,只要我还——”
“拜托,”顾放无可奈何地打断他,“你是在笔记里写了什么东西,让你甚至要用对我说土味情话的方式蒙混过关?”
苏知节终于松了手。
他今天失态的次数大概要比过去一整年都多,脸上难得流露出尴尬和后悔的情绪,手掌轻轻搭在顾放的肩头,不安地看着他的神色。
顾放翻开笔记本。
他随便翻到中间的一页,便看到最上面记录的文字:“周末,再次见到主角,在酒吧猎艳的操作傻得可怜。好在样貌和智力还算过得去,总归比上了发条的玩具大猩猩要强一些。”
顾放:“……”
他看向苏知节。
苏知节的目光游移:“我当初利用世界权限为自己打造了心理学教授的身份,然后利用这个身份观察了所有在世界意识剧本中的人。无论是觅述、杨闻汶还是你的管家,他们都在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只是无意识中贴合了世界剧情关于人物背景的走向,所以干预他们的心理状态相当简单,很容易就能达成目标。”
所以他相当轻易地放大了觅述的厌学情绪,引导他走上了学习艺考的道路,又人为地扩大了管家和格洛尼亚家族的隔阂,让管家选择改头换面成为欧洲响彻一方的雇佣兵首领。
顾放一边听着,一边翻找笔记上的记录,很快找到觅述和管家的部分。
“唯有你不一样,我多次尝试过打乱你的人生计划,却从没成功,你不在乎高等学府的深造机会,也对巨额工资嗤之以鼻,”苏知节继续道,“直到你开始反复约会不同的人,并且明显对此相当头疼,我才终于明白,你跟其他配角不一样,你知道剧情,并且在有意识地推动剧情的进展。”
所以他当然会认为顾放是世界意识的傀儡,也当然对顾放毫无好感——直到他为了近距离监视顾放,做了数层伪装之后亲自去跟顾放接触,然后不出意外地栽在了这个本该是敌人的主角身上,此后笔记中所有“主角”的字眼都被替换成了“顾放”。
“你是顾放,不只是所谓的主角,我很遗憾没有更早地认识到这一点,”苏知节深情地说,“我从前总觉得自己诞生于世界的使命就是阻止世界意识为了一己之私把世界变成扁平的剧情,让所有世界上的人物失去自己的思想和灵魂。但遇到你后,我又忍不住觉得,或许你才是我的宿命。”
顾放:“你说这么多,是想让我忽视掉这页写着’身份暴露后如何顺利囚*禁顾放’的计划书吗?”
他翻到下一页,一言难尽地看着明显是手绘的地下室改装规划图。他当然认识规划图里那个豪华鸟笼,上次在苏知节的喝醉酒时,他甚至还躺在里面睡了一会儿。
苏知节:“咳。”
苏知节转移话题:“我们还是来谈谈怎么清除世界意识吧。事实上,我已经有了大致的方案,只不过可能还需要你的一点帮助。”
顾放好笑地配合他:“什么帮助?”
他当然知道苏知节在心虚,但他其实还算淡定,毕竟早在第一次看到地下室酒窖深处安着鸟笼的房间时,顾放就大概猜到了这玩意儿的用处——有一说一,他其实还挺喜欢那个房间里铺着的兔绒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