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了吗?”穹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自嘲的意味,“我就是一个牢笼,一个快要关不住怪物的破笼子!”他用力戳着自己锁骨下的烙印,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它在我身体里!沉甸甸的,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把我、把周围的一切都吃掉!变成无!”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有些歇斯底里的痛苦。
“马尔萨斯!他就是那个该死的、负责看守这破笼子的狱卒!他追的不是我!是这个鬼东西!他要在我被它彻底吃掉之前,或者它彻底跑出来之前,把我和它一起抹掉!”
空气死寂得可怕。
只有穹粗重的喘息声和沼泽深处偶尔传来的、不知名生物的怪异嘶鸣。
哈克和维克多脸色惨白如纸,握武器的手微微发抖,看向穹的眼神充满了惊骇和一种近乎本能的排斥——那不再是看同伴的眼神,而是看一个随时会引爆的、毁灭性的炸弹。
白厄靠在冰冷的岩石上,右臂的剧痛和冰冷侵蚀似乎都被这残酷的真相暂时压了下去。
他金色的瞳孔剧烈地收缩着,目光在穹锁骨下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烙印和自己右臂蠕动的深紫色阴影之间来回扫视。
虚渊之种……狱卒马尔萨斯……被追杀的容器……
“那你为什么……”白厄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喘息,“要跟我们进入幽影森林?”他紧盯着穹的眼睛,“进入……沉没圣所?”
晨曦之心的线索指向圣所,而穹体内封印的“虚渊之种”,恰恰是秩序的对立面,这简直是将火种投入油桶。
更何况这里有着他无法应付的危险,惜命的人都不会这么抉择。
穹眼中的疯狂和痛苦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近乎死寂的茫然。
他缓缓放下戳着烙印的手,金色的眼眸望向那片散发着无尽腐朽气息的漆黑沼泽深处,仿佛在凝视着某个遥不可及的目标。
“我……不知道。”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无法说服的虚无感,“也许……是本能?这鬼东西,它好像对森林深处、对圣所里的某个东西有反应。”
他抬手,无意识地按在胸口,仿佛能感受到那个东西的悸动。
“像饿极了闻到血腥味的狼,拽着我往里走。我控制不了……”他顿了顿,声音更加低沉,带着一丝近乎自暴自弃的苦涩,“或者,我只是想在被它彻底吃掉,或者被马尔萨斯干掉之前,找个足够大的坟。至少……圣所看起来够深,够结实……”
这话出口,穹有些惊讶,他居然把埋藏在心里很久的话说了出来。
这个理由,荒诞、绝望,充满了自我毁灭的倾向,却透着一股令人心碎的悲凉。
哈克和维克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断——不能再让这个危险的“容器”留在队伍里,他本身就是最大的灾厄源头。
“大人!”哈克猛地转向白厄,声音因激动而尖锐,“您听到了!他是个……他是个行走的灾星!马尔萨斯追的是他!我们带着他,就是带着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和一个甩不掉的死神!我们必须……”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眼神和紧握的刀柄已经说明了一切——驱逐,或者……更彻底的手段!
维克多没有说话,但沉默地站在哈克身边,用行动表明了他的态度。他手中的长刀微微抬起,刀尖若有若无地指向穹的方向。
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剑拔弩张。信任的裂痕在这一刻彻底化为无法逾越的鸿沟,一边是重伤濒危的主帅和两个忠心却恐惧的战士,另一边是体内封印着灭世灾厄、被恐怖狱卒追杀的“容器”。
穹站在原地,金色的眼眸扫过哈克和维克多充满敌意的武器,又落回白厄苍白而沉默的脸上。
他嘴角扯出一个极其苦涩、近乎破碎的弧度。
他没有辩解,也没有试图靠近,只是默默地后退了一步,靠在了另一根冰冷的树根上,拉开了更远的距离。
那块沾着血污的金属碎片被他紧紧攥在手心,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低下头,灰发垂落,遮住了所有的表情,仿佛一尊被世界遗弃的、等待最终审判的雕像。
选择权,被无声地、沉重地推到了白厄面前。
驱逐穹?
独自面对马尔萨斯的追杀,在这片被腐化吞噬的森林里,他生存的几率微乎其微。
而失去了穹那匪夷所思的开门能力和对魔力节点的洞察,重伤的白厄和仅剩的两名战士,又如何穿越腐心沼泽,如何找到沉没圣所?如何对抗里面未知的危险?如何带回晨曦之心的碎片?银辉王国……还有希望吗?
更何况,是他先提出让穹同行。
留下穹?